“这是我和你姨母拟的陪嫁单子,一共一百二十八抬”。
“除此之外,京城还有两处田庄,十八个铺子也一并陪过去。”
“田庄和铺子是我们私下给的,三个哥儿都不知道,你别吱声,谁都不要说。”
“庚家在洛阳,未希算是远嫁,这些东西就是让她防防身。”
“宋升啊,你可万万不能辜负我和你姨母的一片心啊!”
庚宋升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
“我别无选择,好像走到了绝路,只有铤而走险。”
李不言忍不住插话:“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你们女人不懂。”
小裴爷:“我们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就是再不行,也得想尽办法变得行,更何况还是在那个节骨眼上。”
李不言:“也不想想万一呢?”
庚宋升拿起茶碗,静静喝了口。
“没有想过,直到走进考场,看到那些巡防的锦衣卫才感觉害怕,心开始慌起来。”
坐在贡院的号舍里,他冷汗涔涔而下,试题发下来,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心是惶恐的,眼是花的,耳朵是轰鸣的,身子是在颤栗的。
他好像站在了一块孤石上,往前是万丈深渊,往后是深渊万丈,难逃一死。
“当那张小纸被锦衣卫发现后,我整个人轻松了起来。”
庚宋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就好像我虽然掉进深渊里,摔了个粉身碎骨,但至少身子是躺在了地上,是踏实的。”
所以他才自己对自己笑了笑,扬长而去。
“我回到家里,倒头就睡,睡了整整三天三夜才醒。在这之前,我已经整整三个月没睡过一个整觉了,大把大把的掉头发,嘴里的水泡好了又起,起了又好。”
庚宋升看向朱远钊。
“那天你来我宅子,看到我在烧书,其实半个时辰前,你爹刚来过。”
和毛氏的痛骂不同,朱老爷一脸温柔地看着他,什么责备的话都没有,只有一声接一声叹气。
庚宋升眼神一下子冷厉起来。
“朱远钊,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朱未希更清楚。我宁愿他把我打个半死,甚至打死,也不愿意听他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朱远钊无言以对,压在喉咙口的话,怎么也不出口。
“他一走,我就彻底失控了,还读什么书,做什么圣贤人,我连个人都不配做。”
庚宋升眼里闪过一点泪渍。
“那个瞬间,我不仅想把所有的书都烧了,我甚至还想把自己也给烧了。”
寂静,突如其来。
晏三合手心慢慢渗出冷汗。
这世上最狠的惩罚,有的人是毒打,有的人是谩骂,但对庚宋升这个高高在上的神童来说,打骂反而是一种解脱和释放。
聪明的朱旋久深知这人的脾性,使出了温柔刀。
刀不会说话,却能致命。
“孩子,你怎么能做那样糊涂的事?”
“孩子,我该说你什么好?”
“孩子,你
让未希以后怎么办?”
这些都是他叹气背后的潜台词,像刀子一样直刺进庚宋升的心口。
就如同那份嫁妆单子,用一种沉默的、无声的方式,对痛苦中的庚宋升身上施以凌迟。
什么叫杀人无形?
这就是!
晏三合看着庚宋升,“所以你选择了私奔?”
“我觉得我只剩下了这一条路。”
庚宋升一笑:“带她离开,找一处山清水秀,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其实,这是我的私愿,没想到……”
话只说了前半截,但晏三合猜到了后半截——
没想到那个傻丫头,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跟我跑了。
这一刻,晏三合才真正领悟到,朱未瑾在朱未希的人生道路上,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如果没有她的告密……
眼前这个男子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出家?
他们俩会不会过上隐居的生活?
或许他们还会生下几个孩子;
日子不一定富足,也不一定会很坏;
就像庚宋升舞弊是一念之间,朱未希的后半生,也在朱未瑾的一念之间。
晏三合在心里叹了口气,“那个怀了身孕的女子,是怎么一回事?”
这话出口,朱未希手一松,帕子落下来。
庚宋升盯着她看,她也回看着他。
“这应该是横在你心里最大的刺吧。”庚宋升问。
“是!”
舞弊,她无所谓;
抛弃朱家大小姐的身份,和他浪迹天涯,吃苦受
罪更无所谓。
对一个女人来说,真正介意的只有两样东西:
一是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二是你为什么要骗我?
庚宋升静了许久,“如果我说那姑娘,我根本不认识,你信吗?”
“怎么会不认识呢?”
朱未希茫然看着他。
“那姑娘是你在百越族的泼水节上认识的,叫阿君。你还在饭桌上跟我们炫耀说,那姑娘太狠了,连泼了你十几盆水,泼得你浑身湿透,毫无还手之力。”
“是,我说过。”
“你还说,她家人非常热情,把你请去家里喝了两天两夜的酒,第三天要把你绑进洞房,你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