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晏三合,莫名想到了陆时曾说过的一句话——
非他心慈手软,非他谋略不深,实在是当今陛下的野心之大,手段之狠,布局之深,放眼天下,无一人能及。
由此可见,先帝和先太子之间的君臣隔阂、父子隔阂,应该也是他的布局之一。
由此也证明,陆时费尽一生的心血,最终也只能逼他下个罪己诏,是多么的合情合理。
“事情又明朗了许多,赵王是藏在背后谋算之人;
严如贤是他放出去的狗,这条狗找上了天市,弄到了先帝真正的生辰八字,以及行巫咒的方法。”
晏三合:“然后赵王利用他安在太子府的眼线,实施整个计划。顾老六、夏才女和沈女医的下场,你知道不知道?”
褚言停既然在手书中提起,她相信唐见溪自然会对这三人留心。
唐见溪的确暗中留心。
“顾老六举报有功,锦衣卫赏银五十两,这人拿了赏银的第二天,就被人砍下头颅,扔进粪坑,尸体则吊在树上。”
晏三合:“谁干的?”
唐见溪磨牙。
“不是他主子干的,就是像我这样的漏网之鱼干的,这种下贱小人,杀一万次都死不足惜。”
晏三合:“夏才人呢?”
唐见溪:“夏才人死在太子妃
手里。”
李不言插话,“若真是她,太子妃也算帮太子报了仇,报得好。”
“沈女医是我最怀疑的人。”
唐见溪看了李不言一眼。
“兵变后,太子妃余下的人都被关押了起来,沈女医也在其中。半年后,她突然被放了,然后便不知所踪。”
“为何会放?”
晏三合:“又为何不知所踪?”
唐见溪摇摇:“我离京城远,打听不到内里的消息,只知道一个大概。”
晏三合直觉不太对,忙问道:“沈女医全名叫什么?哪里人士?父亲是谁,母亲是谁?”
“沈杜若,京城人士,父亲沈巍,出身世医之家,母亲濮氏。沈杜若上头四个哥哥,她是沈家最小的女儿。”
晏三合愣住了。
怎么兜兜转转,又转回了熟人。
沈巍不就是沈老太医吗,从前还帮她治过脚伤呢。
“沈老太医?”
一旁的朱远钊也大吃一惊,“他帮内子施过鬼门十三针。”
唐见溪一听朱远钊认识沈家人,忙追问道:“沈杜若呢,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死了,朱旋久咽气的那天,她的棺材被送到了沈家。”
朱远钊:“听小裴爷说,她好像是被沈老太医赶出府的,这些年一直在外头做游医,死后才落叶归
根。”
赶出府?
唐见溪冷哼一声道:“怕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这……”朱远钊答不上来。
晏三合:“太子府余下的下人呢,都还活着吗?”
“活?”
唐见溪的唇蠕动了几下,哀声道:
“谁能活下来,都死了,我大概估算了下,因巫咒一案而死的人,有两万多,受牵连的不计其数。”
那么也就是说,整个太子府里的人,最后只有一个沈杜若活了下来。
这不合常理!
晏三合看着朱远钊:“回京后,这个沈杜若要好好查一查。”
朱远钊点点头。
的确要好好查一查。
这人查完,巫咒案基本上就水落石出,那些乌鸦的心魔,说不定也就能解开。
“唐见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晏三合问。
唐见溪摇摇头。
这是他心里最后一点秘密,本打算带进棺材里的。
晏三合拿起那几页手稿:“这三份手稿,我替你保存吧。”
唐见溪不说话。
“一切归于尘土时,我盼着有一个人能把这沙漏倒过来,让世人看一看这真正的真相。”
晏三合轻声说:“也许,我就是那‘有一个人’。”
唐见溪看着她,摇摇头道:“晏姑娘,不是我不给你,是太危险了。”
“背靠死亡
,才能图谋远方。”
晏三合斩钉截铁道:“你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唐见溪一下子动容了。
他甚至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偏偏是解魔人?
因为只有年轻人,才无所畏惧啊。
“姑娘好生保管,如果……”
他喉头滑动,艰难道:“如果京城呆不下去了,可到山上来住些日子,明月她喜欢你。”
你这是算准我后面要遇险了吗?
可千万别!
晏三合把纸小心折好,塞入怀中,“我会再上山的,而且一定是光明正大的来,不给明月添麻烦。”
“好,好,好。”
唐见溪一连说了三个好,情绪颇为激动道:“到时候,我与晏姑娘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我不怎么喝酒,但三爷喝。”
晏三合浮起一点笑:“让他陪你。”
说起谢三爷,唐见溪心里又有深一重的感激,忙道:“我盼着这一天早点来。”
我也盼。
“正事聊完,聊些杂事。”
晏三合冲朱远钊看过去,“你有什么想问的,想算的,想测的,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