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长时间的静默,像是一种无声的哀悼。
哀悼郑唤堂的一生。
他的一生,如果可以浓缩在一出戏里,双胞胎呱呱落地前,戏精彩纷呈,之后便是一出悲剧。
“噢,对了。”
凉庞德忽然想到了什么。
“有一回我见他实在颓废的不成样,就骂了赵氏几句,说她耽误了他一辈子。哪曾想,他却对我说,是他对不住赵氏。”
听到这句话后,凉庞德恨不得把这人的脑子劈开来,好看看里面是怎么长的?
他对不起赵氏?
放狗屁!
晏三合冷静问道:“他说对不起赵氏的时候,双胞胎有多大了?”
凉庞德在心里算了算:“约摸有六七岁。”
晏三合静了一会,“你就没问过他,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怎么没问过?”
凉庞德很不满地瞪了晏三合一眼:“我都不知道问了多少遍。”
唤堂啊,双胞胎总不能一直关着,他们一日一日在长大呢,关一辈子吗?
唤堂啊,你总不能一直这么无所事事下去吧?
唤堂啊,老将军对海棠院难道就没个安排?
唤堂啊,得想想办法啊!
晏三合:“他还是一声不吭吗?”
凉庞德回忆了好半天,“刚开始的时候,他都是一声不吭。后来…
…”
“后来怎么样?”
“后来好像说……说要给他女儿早早寻门好亲,嫁个好人家。”
凉庞德一拍大腿,十分笃定的说:“对,他还说要嫁得越远越好,这样才不会克到郑家。”
这话像一记拳头,冲着谢知非和晏三合的面门打过来,又重又狠又干净利落。
谢知非眼神黯然。
这下,离晏三合想要达到的目的,又近了。
晏三合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点失落。
原来他们早就对我有了安排。
只是这一点失落刚涌出来,晏三合就后悔了。
这样不好吗?
你连累他们还不够吗?
她深吸一口气,“凉庞德,关于郑家的灭门惨案,你怎么看?”
凉庞德一下子默然,许久,嗤笑一声道:“我要是说出来,只怕你们要笑掉大牙。”
晏三合:“说说看。”
“要我说,还是赵氏的错。”
“什么意思?”
“因为她八字克夫,所以生下来的孩子才会是鬼胎。”
凉庞德阴郁的脸上露出一抹悲痛:“郑家的案子我不知道真凶是谁,但有一点我能肯定。”
晏三合伸手去拿茶盅,“什么?”
凉庞德目光如炬:“郑家一百八十口,还有远在北地的郑老将军,都是被那对鬼胎克死的。”
“啪——”
茶盅翻倒,茶水流出来,一滴滴落在地上。
嘀嗒声中。
一只大掌落在晏三合的肩上,掌心的热度透过衣衫渗过来的同时,她听到头顶谢知非沉稳的声音。
“别忘了朱大哥说的话。”
没有忘。
鬼胎不克人,但是我克。
晏三合掏出帕子,飞快的擦了擦手上的水渍,“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吗?”
“有。”
凉庞德嚯的起身,目中两团火,手死死的握成拳头。
“一定要找出真凶,不要放过他们,要千刀万剐,要五马分尸,要他们一个个的都不得好死。”
……
马车等在国子监。
谢知非见晏三合目光虚空着,小声提议道:“我陪你走走?”
晏三合愣了一下,“为什么要走走?”
谢知非索性停下来:“一个人绷得太紧不好,要适当的让自己缓一缓。”
“算了,事情还……”
话戛然而止。
风吹起了晏三合的发,有几缕落在唇边,她抬头看了谢知非一眼,“好,你陪我走走。”
一段青石路,走得无声无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身后,李不言不近不远的跟着,偶尔无聊了,抬头看看前面的两人。
心魔一个接着一个,他们两人能单独
在一起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好像一直在奔波。
可不知为什么,李不言却觉得此刻他们的背影,都透着一股心照不宣的默契。
……
一段路,已是偷得浮生半点闲。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谢知非主动拉晏三合上车。
马车直奔别院而去。
车停,下车。
晏三合刚站稳,一抬头就看到小裴爷坐在门槛上,目光阴阴地看着他们,表情……
像一只被人抛弃的野狗。
“他怎么这个表情?”
“委屈了呗。”
谢知非大步走上前,停在一块台阶上,目光与他平视。
“凉庞德的人见着了,问出了一些东西,你来得正好,省得丁一往你衙门跑一趟。”
晏三合跟过去,手指着小裴爷的鼻子,一脸不满。
“你不在,谢五十又是个闷的,没有人和我一唱一和,太费我劲了,以后不允许缺席。”
“小裴爷。”
李不言轻轻一笑:“没你压阵,那凉庞德还让晏三合滚呢,你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