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赵亦时光速变脸,一拍茶几,茶盏跳了几下,滚在地上,“咔嚓”一声,碎了。
晏三合蹭的站起来,眼神冷冷地看着赵亦时。
“哎啊……”
裴笑在晏三合开口之前,冲到赵亦时的身旁,一边替他拍打着溅在身上的茶渍,一边大声嚷嚷道:
“一个个的动什么怒啊,郑家的心魔还要不要解了?战马还想不想好了?都消消气,消消气啊!”
他嚷嚷的当口,谢知非冲晏三合轻轻一摇头。
晏三合咬咬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下去,谁都可以说谢知非放肆,但你赵亦时说不得。
郑家的事,是你自个求过来的。
想把郑家的事情弄明白,巫咒案绕不过去。
这会说放肆,是不是太晚了些?
更何况,这也是事实!
赵亦时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脸色变了几变道:“承宇,这话不是冲你来,你别……”
“怀仁你快别说了。”
谢知非懊恼地叹口气,“我的确是放肆,哪有这样议论先帝的。”
“行了,行了,都是为了战马,怀仁好好听谢五十把话说下去。”
裴笑扭头瞪了谢知非一眼:“谢五十,你把话尽量说得……啊……委婉些。”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谢知非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了拳头。
“废太子有遗孤,不知什么原因被郑玉老将军收留,老将军把人安排在了海棠院,事情败露,先帝震怒,就……”
就什么?
谢知非没有再往下说,他知道赵亦时听得明白——
因为皇位来得不正当,先帝震怒在前,心虚在后,就对收留废太子遗孤的人,赶尽杀绝。
赵亦时听得很明白,他惨白着一张脸,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
“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这样。”
裴笑想想,又自作主张地添了几句。
“郑玉老将军的死,是严喜告诉我们的,严喜是你的人,你不相信我们,也该相信他。
晏三合为了把整件事情连起来,在雨里淋了一个小时,这才生的病。谢五十因为太过震惊,昨儿个心悸还犯了。”
“你们容我……想一想。”
赵亦时起身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
沈冲和朱青他们正在低声交谈。
李不言倚着树,懒洋洋的无所事事。
所有人扭头的扭头,站直的站直,看着突然出现的太子殿下。
赵亦时朝沈冲冷冷吩咐,“我就在外头走一走,别跟过来。”
“是!”
……
书房里,谢知非向后靠在椅背上,一下
一下揉着眉心。
怀仁的那一声脱口而出的“放肆”,落在那个档口其实合情合理,但听在耳中,仍有说不出的刺耳。
那是高高在上的君,在警告下面的臣,说他僭越了,过线了,胆大妄为了,要把嘴闭上,否则就是大不韪。
君?
臣?
谢知非心头有些发凉,原来在怀仁内心深处,他们兄弟三人最后真正落到实处的关系也只是君臣二字。
他突然想到天子又称寡人,寡人前面再添两个字,是孤家。
怀仁终有一天是要坐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的,你也终有一天要匍匐在他的脚下,生死由他。
如同郑老将军和永和帝一样。
想到这里,谢知非突然觉得四肢百骸一点力气都没有。
“晏三合,李不言是真聪明。”
这话说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偏偏晏三合听懂了。
“对女子来说,帝王的情爱,不过是昙花一现;对文武百官来说,帝王的倚重,有时候也是昙花一现。”
这话不仅让谢知非沉默了,也让裴笑的脸耷拉下来。
这时,晏三合起身走到谢知非身边,又冲裴笑招招手。
裴笑知道她有话要说,赶紧围过去。
“前面说了,郑家的心魔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郑家的冤案,另
一个部分是老将军的死因。”
晏三合把声音压到了最小,“所以刚才我想了想,点香的人应该有两个。”
谢知非、裴笑异口同声:“除了你,还有谁?”
“皇族的人。”
晏三合:“老将军是因为窝藏我这个先太子遗孤,最后不得已,战死沙场;郑家一百八十口是因为我,变成刀下魂,我是那个因,也是所有事情的源头。
而永和帝是真正动手的人,哪怕他隐在幕后,也是罪魁祸首。
我这个因点香,是为了告诉老将军,他用一府人的性命护下来的那个孩子,还活着,也为了告诉他,真相找到了;
而皇族这个罪魁祸首点香,是告慰所有郑家人的亡魂,还有在黑山城被无辜牵连而死的英雄的亡魂。”
谢知非看着她的长睫:“你的意思是?”
晏三合:“既然赵亦时来了,那他就可以代表皇族点香。”
裴笑:“你们一,那你的身份岂不是……”
“我先点,他后点。”
晏三合掀开眼帘,对上谢知非黑沉的眼睛:“这院子里设一个祭台;后花园设一个祭台,如何?”
“可行。”
谢知非目光一偏:“明亭,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