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亭。”
李不言端端正正的叫了一回他的名字。
“我这个人吧,也不是能柔得下来的性子,眼里更是容不下沙子,喜欢直拳打出去,直拳收回来。
做事还毛毛糙糙,忘东忘西,最重要一点是脑子不好使,笨得像头猪,很多事情大家伙都反应过来了,就我没听懂。”
她停了一下。
“但我这人有一点好,就是如果你待我是真心的,我就还你一颗真心,一点水分都不掺,那个……”
她又停了一下。
“你要是愿意跟我走,剩下的五个山头都归你,生儿子跟你姓,生女儿跟我姓,你好好考虑一下。
对了,纳妾是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
跟了我,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敢在外头沾花惹草,我给你两个选择。”
裴笑怔怔地问了一句:“哪两个?”
“要么,我让你做太监;要么,你让我做寡妇。”
李不言叹了口气,又叹出去:“没办法,这是我娘的死穴,也是我的死穴,下手不狠不行啊!”
裴笑先是感觉裆里一凉,再觉得后颈一痛,然后他一点点挪过脑袋,看向身旁谢知非。
兄弟,掐我一把,这个刺激有点大了。
谢知非对上他的眼睛,极缓的摇了一下头:大家伙都看着呢,不太好下手。
裴笑:你说我是跟她走呢,还是不跟?
谢知非:
我劝你不要作死。
裴笑:可就这么答应了,小爷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谢知非:要脸面,还是要幸福,你自己选吧。
脸面也要!
幸福也要!
裴笑一拍桌子,倏的站起来,高傲的跟什么似的:“李不言,我也有我的条件!”
“说!”
“第一,不能仗着自己会功夫,就对我拳打脚踢。”
“放心,我绝不家暴。”
“第二,不能仗着自己有钱,就对我趾高气扬。”
“以后你管钱。”
“第三,不能打孩子,一个指头都不能碰。”
“孩子也归你管。”
这么痛快?
裴笑纳闷了:“那你管什么?”
李不言大大方方:“管你啊!”
裴笑:“……”
山头是我的了;
财政大权也是我的了;
孩子从小由我带,都听我的话;
妥妥的降得住啊!
裴笑咳嗽了一声,绷着个脸道:“那个……终身大事,不可儿戏,我还再考虑一下,你等我一小会。”
说罢,他在一桌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昂首挺胸的走去了庭院。
谢知非声音一压,冲李不言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偷着乐去了!”
晏三合:“这会应该在快活的跺脚挥拳。”
薜昭:“说不定,还要抹几把眼泪。”
陆大:“也有可能会捂着嘴大吼几声。”
韩煦哼一声:
“男人啊!”
谢知非心中一顿,目光淡淡的向韩煦看过去。
韩煦察觉,低头喝酒。
……
庭院里。
有人疯了,疯得很彻底。
一会笑,一会哭;
一会跺脚,一会挥拳;
一会捂着嘴,仰天长啸。
跟过去的李不言倚着门,看着院子里那个上窜下跳,嘴里呜呜咽咽的人,忽然眼眶热了。
什么时候对这人刮目相看的?
是赵亦时遇险那日,他从地上爬起来,冲她急急喊道:“李不言,你、他、娘的给我小心点。”
是晏三合跟着董承风走了,谢知非不放心,赶去木梨山接她,原本称不离砣的裴笑却破天荒的留了下来。
在病床前,他小心翼翼地问她:“想不想吃荔枝啊,我给你剥一个。”
是她担心晏三合的安危,逼着他去朱远墨那里测一测凶吉,他二话不说就去了。
是测出三个大凶后,她心神不宁,他把她拽去了春风楼,说别急,咱们一起先想想办法。
是想不出办法,她要深夜去寺里烧香,他却顾念着她闺中的名声,说等天亮了再陪她去……
一桩桩,一件件,水滴石穿。
她这颗又臭又硬的石头,硬生生被这人给捂软了,捂化了。
她相信如果自己给他递去一碗蛋炒饭,他立刻双手接过来,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一边扒饭,一边夸着说好吃。
她相信如果自己喊疼,他会蹬蹬跑过来,慌急慌忙的问:“哪里疼?疼得厉害不厉害?忍一忍啊,我这就给你去喊郎中。”
她相信遇着神神鬼鬼的事情,他往她身后躲得比谁都快,但真正遇着危险的事情,他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她面前。
忽然,庭院里疯了的人像被点了穴似的,顿住了。
然后,猛的一个转身。
目光对上,四周一下子安静了。
很静。
这时,李不言才发现,他眼眶红红的,眼角还要泪渍没有擦干。
她莞尔一笑:“小裴爷,你不跟我走,该伤心的人是我,你哭啥?”
你说我哭啥?
被她这一句,裴笑的眼泪跟决堤似的。
表白这种事情,是你一个姑娘家该主动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