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落尽,端午来临。平常百姓的女儿家们把早已采好的粽叶搬上桌,热热闹闹的包起粽子。而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女呢,就在家族支起的帐篷里给流民乞丐分发粽子。
但林首辅那才绝京都素有女公子之称的女儿林云不一样,她身穿荷青色绣海棠的胡服,手中握着鲜红旗子正要出门去争取塞龙舟的头头——指挥人。
谁曾想,她才跨出门槛就撞上了来势汹汹的亲爹。
林首辅一进门就沉着一张脸,胡须随着粗重的呼吸飘动。
“爹,我跟您说过的……”林云以为爹爹反悔了不许她去赛龙舟,皱起清丽的眉要与爹爹据理力争。
林首辅看着自己女儿叹息一声,旋即沉音道:“随我出去。”
林云不明所以,但还是从容的跟着爹爹出去。
就见一个黄门满脸带笑的看着他们父女二人,等他们走到庭院中央才大声道:“宣旨,请跪。”
林云跟着父亲跪下来听旨,莫名的她的心狂跳不止。似有一把业火,烧炽她心肺血脉,动摇她的
冷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氏女林云,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着即册封为云妃,钦此!”
林云懵了,这道突如其来的封妃圣旨惊的她差点踉跄跪地。若不是强撑着林府的脸面,她会迫不及待喝问爹爹少帝朱衡为什么越过内阁直接下诏封她为妃!
林首辅看着女儿呆愣的神情心里大恸,但官场多年他迅速回复平静,“云儿,接旨吧。”
林云听见爹爹充满勉强的提醒强忍心中的涩意 ,绷着脸接过圣旨。
黄门把圣旨放在她平递过来的雪色柔荑上,笑的一脸灿烂道:“恭贺小姐。”
林云瞧他这刺眼的笑容有点难反应过来,只是把圣旨捏紧,漂亮的美眸染上血痕。一字一句艰涩无比道:“多谢公公。”
黄门急着回宫复命,闻言没多说什么就笑着离开了。
正巧林夫人布施粽子回来看见黄门离去的背影,心中大骇皇宫里的公公来干什么。
甫一入门,瞥见女儿握着圣旨跟
夫君僵立在院中就觉得天要塌了。
惊惶走到夫君面前问道:“少帝下了什么旨?”
林首辅浮满挫败的眼睛扫过妻子带着惶惑的脸,咬牙道:“少帝下旨封云儿为妃了。”
林夫人骤闻这样的噩耗,吓的后退了两步,旋即不满的喝问:“夫君!你不是不知道前朝和后宫的波诡云翳,你怎么忍心让直率善良的女儿入那吃人的深宫?!”
林首辅何尝不怒不怨不恨,但是君命难违,少帝以雷霆之势下旨封自己女儿为妃,可见其心强硬。
昔日大梁位高权重的辅臣胡太尉给少帝相看的皇后仅是小官之女,相貌平平,好在端庄大方。
现今随着寒门高门学子文臣之间的冰雪消融,少帝手中的实权愈发强悍。于是为了推行重文轻武的新政,他就以娶自己女儿为开端向文臣落下君心的砝码。
少帝!为师,怕了你!
林首辅忍下浓浓的挫败,痛声:“少帝羽翼渐丰,我一介草臣如何螳臂当车。”
林夫人裹着怒气的质问只得了夫君这般
自轻的回答也深知如今圣旨已下,玉蝶已然上了,云儿入宫,板上钉钉!自己再怎么责怪夫君亦是白费功夫,就泄那股大吵大闹的气。
一旁的林云听到爹爹如此令人心冷的话后忍不住疯了似的冲回自己的屋,重重的砸上门。
自暴自弃的扑到床榻上,扔了手中的圣旨。用被褥掩面,颤着身体哭泣起来。
她自小得父亲养育,学君子六艺,如何甘做金丝雀笼中鸟!
天杀的少帝朱衡!
昭元殿
朱衡一袭烫金滚纹红袍,放下手中的奏折,一双眼睛狭长幽暗,轻轻的睨着跪地的黄门,竟叫人肝胆俱寒。
“说说。”朱衡沉冷的声音倾泻,带起莫名的意味。
宣旨的黄门伏地,“惊恐至发愣,最后勉强笑着对奴才的道谢……”
“惊恐?”
朱衡本就不善的面容因为这个词语带上寒霜,他眯眸,似乎有风暴酝酿。
这时大总管姜顺忙说:“陛下,林家小姐毕竟是闻名京都的女公子,自然与别人不同。”
朱衡闻言抬眸看了姜
顺一眼,忽然想起初见林云的那个雪夜,她玉貌仙姿,翩跹在腊梅园,就此常驻在他心里。
时时刻刻,烧的他心肺熬疼,想的他肝火渐旺。
于是朱衡决定采用心腹吴平江的计策,娶她,用她做棋子拉开文臣与武将夺权的序幕。
这样美人和江山就两全其美了。
朱衡沉忖一会儿又转头看向一身黑衣谨慎敛吸的探子问:“你说。”
探子恭敬的跪地说:“林家小姐把圣旨砸在床上,捂面痛哭,连赛龙舟都错过了。”
“是么?”朱衡闻言不怒,反而笑起来,面孔带起阴邪。
烛火微晃,似是想到什么的朱衡又重新执笔批着奏折,不阴不阳的问:“姜顺,如若林云拒嫁,朕该不该砍了吴平江?”
姜顺听言害怕的跪地,垂目时眼中划过一丝冷寒,这件事情他怎么敢又怎么能发表意见。
那吴平江可是跟了陛下多年的心腹。
于是殿内忽然陷入了冷寂。
“算了,都滚。”朱衡没听到他的回话,心中翻涌戾气,烦躁的吐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