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答应了。”
王文泉说着,语气很平淡,仿佛在陈述着一个基本的公理。
“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他们”
“他们活着很痛苦。”
我哑口无言。
正如王文泉说得那样,对于痛苦的活着,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
“时候不早了,我先带你们去休息的房间吧。”
王文泉指了个方向,白沙似乎看出了我们的兴致都不高,终于从长久的兴奋中恢复了平静,默默地跟在我们身后。
“即使遭遇了一场瘟疫,这里也不该只有你一个吧。”
王文泉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您真是个心急的客人,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在那次事情以后,我们一致认为,外面的世界是危险的,与其在不断地探索中消耗有生力量,不如干脆封闭出口,等到外面尘埃落定之后再另作规划。”
这恐怕就是入口尘埃堆积的原因吧。
不过这样的策略真的没问题吗?难道所有人都同意停止探索吗?这样的决定是否太过极端了。
难道就没有人提议严格控制探外人员数量,并且装配好防护措施,回来以后再进行一定时间的观察,然后让有志者轮流继续探索活动吗?
我不相信只有我想到了这样的方法。
但奇怪的是,王文泉仿佛故意略过了这一段,好像他们都在那一次的瘟疫中丧失了勇气,而有勇气的人又再这场瘟疫中丧失了生命。
就连宇宙那样的生命禁区都有人不懈地探索,我一时之间也判断不了他们做的是对是错。
如果他们真的达成了统一,又何必完全封锁出口呢?防止有人因为一时兴起的外出,再次带来一场瘟疫吗?
我的疑问实在是太多了。
以至于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王文泉也陷入了沉默,似乎并不打算再跟我们解释什么。
最奇怪的一点,直到现在我们仍然没有看见除了这位可疑的负责人之外的人。
他将我们送到休息室的门口,我越想越觉得古怪,可等到我想问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身影,只留下一句。“早点休息,晚上不要乱走,这里很大,没人带着容易迷路。”的嘱咐。
路雪将包一甩,仰面往床上一躺,像猫儿那样蹭了蹭上面的被子,她看起来很困的样子。
这也没办法,毕竟昨天晚上她是睡前半夜的,现在犯困也是一件相当正常的事。
“陈闲,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直接走了吗?”
“不能就这么走了,那家伙有事瞒着我们。”
我摇了摇头。
“我得去观察观察。”
虽然他说不要乱走,但我偏要看看这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就算这里再大,我一个大活人还能走丢了不成。
人还能给尿憋死?
我正要招呼路雪跟我一起出去走走,却发现后者已经安然陷入了梦乡。
我摸了摸白沙的脑袋,示意它看好路雪。
它“汪”的叫唤一声,好像在回应我的话。
我推开门,打算按照迷宫左手法则大致将这个设施探索一遍。
人的确不会给尿憋死,但我的确是迷路了。
1635年,几位寻找宝藏的冒险家和地质学家迷失在了北欧群山中的大片地下溶洞中。在灯油火把用尽的情况下,最终只有负责牵牲口的15岁少年走了出来,活着抵达了村庄。
在洞穴中这个左撇子小伙一直用手扶着石壁,遇到转弯处自然是下意识向左走,于是在黑暗的最后终于见到了漫天的星斗。
只要坚持向左,再复杂的迷宫也会为你留下重见星空的机会。
然而我并没有看见星空。
而是只看到漫长无尽的长廊,错综复杂的道路,和那一间间紧缩的房间。
我甚至无法推开它们,即使敲门,回应我的也只有骨骼磕碰在铁门上,那种空灵寂寥的回音。
走廊的灯光不明不暗,慵懒地攀附在那些冷冰冰的合金墙壁上。
无论我往前还是往后,陪伴我的,都只有脚底和地面厮磨的回音。
这让我这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大汉也有些毛骨悚然。
在这逼仄重复,千篇一律的长廊中,我竟然感到了孤独,我仿佛又回到先前,从核爆中侥幸活下来,拖着重度烧伤的躯体,如同丧家之犬般游走在城市的街头巷尾。
那片生命禁区之中,也没有任何活物的动静,但至少还有风声,这里却安静地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我甚至怀疑,先前看见的那个叫王文泉的家伙也许并不是活人,而是枉死在瘟疫中的恶鬼,其实这栋设施之中已经没有了活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经历的幻想。
我晃了晃脑袋,赶走了脑袋中这一可怕的想法。
如果这些房门都这样紧闭着,那我的探索也就毫无意义了。
不如等到明天,再另作打算。
我打定了主意,打算回头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却听到一阵似有若无的呻吟声。
那声音极轻,但却格外杂乱,似乎并不是一个人的呻吟声。
听起来也不完全是痛苦,反倒享受的意味更多。
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等到我俯下身子,将耳朵紧紧贴在地面上,那些杂乱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我十分肯定,声音就来自前面的某个房间。
这样的机会我自然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