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迫切地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找春女士或者老齐
总之,来个人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这样想着,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角落处走了出来。
“老齐。”
我看着他的背影叫道。
他扭回头,看向我,这时隔四个多月的再次相见,竟然是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
我迫切地希望他说些什么,以解释下目前的情况。
其实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但自己想,与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肯定的回答,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了的。
老齐看起来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他看着我,发干的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有千言万语堆积在心头。
“你你回来了”
“我们一直在等你”
我只感觉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捏紧了,一股难言的愧疚感几乎要让我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我”
老齐抬起手,打断了我的话,我这才发现他一头乌发竟然都转为了白色。
历史上有伍子胥在逃亡过程中,于昭关前一夜白头的典故。
这种一夜白头,并不是动画里,影视剧中看到的那样,一夜之间好像就将黑发全部染成了白发。
头发的根部仍旧是黑色,而前端则像是干枯的枝叶一般蜷缩起来,发尾是一层薄雪,仿佛一个人孤独地从雪中走进房门,尚未来得及将一头银白抖落。
整个人像是抽干了精血,燃尽了的灯芯,瑟缩在一起,叫人一看就明白他内心的煎熬与痛苦。
我想。
他抱怨几句也罢,打我几拳,揍我一顿,狠狠地痛骂我,我都能理解,只希望他能稍微好受一些。
他与这里的感情,必定比我要深得多。
他微微叹了口气。
说道:
“一路上辛苦你了,坐下来陪我喝点酒吧。”
我们就坐在春女士每天听居民意见的大厅里,用着她时常用的那张桌子。
搬了几只椅子对面而坐。
路雪表现地很平静,就连刚才开始闹腾个不停的白沙都乖巧地窝在桌边,不再吵闹。
老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铁架子,然后又拿了酒精灯和石棉网,又拿了几瓶高度数的酒,和几个小碗。
倒入白酒之后,就用这种原始的方式加热。
我们静静地注视着酒精灯上那小小的火焰,那火焰时不时抽动一下,上面的小碗里也渐渐飘出一阵酒香。
我的确和老齐喝上了酒,但却不是庆祝我的凯旋。
我和老齐一撞瓷碗,放出叮当的清脆声响,将碗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温酒顺着喉咙滚落一下,到底是冲散了一些内心的焦虑与忧伤。
酒是回忆的润滑剂,那些干涩痛苦的回忆,只有在酒精的包裹下才不会刺伤心灵,能够自然而然地吐露而出。
我问道:
“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春女士呢?”
他拿手一指台子上的那棵苍劲有力的大树。
“那是春女士。”
我这才依稀看出那树干上能分辨出一个人的形体,纵使面容模糊,依然能够看出中心偏上的位置似乎是一个女人的脸。
“妈的老齐,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那明明就是一棵树”
“你知道的吧,春女士能够操纵植物的生长,这也是为什么设施里的大家会把她当作神明一样尊敬的原因之一。”老齐自顾自地又换上一碗酒,将酒精灯上已经温好的酒换了下来,随意地抿了一口。
“在你离开后将近一个月,我们发现生态系统里的作物不再生长,与此同时,几乎天天去那边视察的春女士也病倒了。”
“那天,我们去探病,她把我留了下来,告诉了我真相”
何谓“真相”,大概就是春女士用自己能力催熟作物的事吧。
“她把裤脚挽起来,小腿上本该是皮肤的地方,几乎都是粗糙的树皮,底下是植物一样的根系”
“其实我们早就猜到了人群里也有类似的谣言,我们甚至向她求证过的,她每次都笑笑说没有这回事,她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操纵整个设施的口粮,她又不是土地公。”
土地公吗?
她的确不是土地公,她更像是窃取圣火的普罗米修斯,终将为自己的奉献之举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她开始发烧,开始失眠,我知道,她已经到极限了。”
“我告诉她,没关系的,我们还有存粮。”
“我们用剩下的粮食又撑了一个月,到月末的时候,食物已经远远不够了,老人们把食物让给年轻人,年轻人把食物让给孩童,孩童又把食物让给老人。”
“春女士从病床上下来,说她休养的差不多了,又开始天天去生态系统那边视察。”
“我明明知道她要去做什么的,可我偏偏没法开口,我既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牺牲,也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大家饿死。”
老齐的神色痛苦,我看见这个从军人的铁与血中磨砺出来的男人哭了,那是一种很懊悔的眼泪,很无能的眼泪。
“第二天,那些应季的植被就在一天里完成了停滞一个月的成长,不光是我,只要看见的人都会明白的但我们却默契地没有对外透露什么,只是在第二天将食物端上餐桌”
我不愿意嘲笑他,也不想提醒他。
就让他哭吧。
等眼泪流干,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