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层的景象与我想象中截然不同。
一扫下方的杂乱与恶臭,我仿佛又重新走入了人类生存的文明区。
明亮的灯光,倒映在干净的地板上,我甚至能在那些白色地砖的倒映中看见燃烧的自己。
这是一条很长的回廊,
虽然最外围的玻璃都被木板密不透风地封锁上,但内部的光线却相当充足。
当我在下面的楼层看见那些微弱的灯光的时我就意识到,这栋楼有着一个完善可持续的电力系统。
下方的光线微弱,恐怕更多是为了让那些虫子有一个舒适的生长环境。
我蹒跚着向前走着,两侧是巨大透明的玻璃窗。
透过左侧的玻璃,能够看见内部的生产线,那些白色的蠕虫,和黑色的工蚁被一个巨大的管道吸附进履带。
我看不见管道的另一头,也许它在某个血池的侧面,或是延续到某个巨大的虫巢中。
那些虫子随后被分成黑白的两批,轰隆作响的机器沿途对它们进行着加工。
那些虫子胡乱地挣扎着,随后被拍成糊,装进提前预制好的模具中,随后撒入调料,送入油锅之中。
等它们历经了这九九八十一难,就变成了饼状和块状,彻底成为了外面那些白糕和黑饼的模样。
随后落入一个巨大漏斗中,沿着另一个管道,落入我看不见的下层去。
我撇了撇嘴,心想设计这条线路的家伙并不擅长烹饪。
油炸还能做这么难吃,也是少有。
就算是一坨屎,撒上调料油炸一下,估计也难吃不到哪里去。
如果说我的左侧是流水线般的食品加工厂,那右侧就是一条用于分拣的流水线。
隔着玻璃,我能够看见身着灰色长袍的灰袍人,他们的身形跟下几层的黑袍人如出一辙。
但他们的身体完全是由白色蠕虫组成,并且对我并没有表现出敌意。
在抬头看了我一眼后,他们就继续俯身,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当中。
分拣着那些杂乱无章的电子元件。
我不明白他们分拣的依据究竟是什么,
他们应当是这最高层的清洁者和管理者,执行着与黑袍同样性质的工作。
但智力水平似乎更加出众,可以从事更加复杂的工作。
他们既然没有出来阻拦我,我也不打算找他们的麻烦。
时间很紧张,我损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让情况更加的危险。
疼痛感让我的意识逐渐模糊,纵使身体能够接受,精神却已经受不了这种烧伤的折磨,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的手扶上尽头房间的不锈钢把手,微微转动,这里没有上锁,我轻而易举地推门而入。
眼前的场景让我想起卡夫卡所写的变形记。
书的一开始,他用第一称的视角描述了主人公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变成一只大甲虫的骇人形象。
站在旁观者角度,看着一只比人类还要庞大的昆虫,无疑是一个更加震撼的体验。
在周围闪烁着液晶屏,和夜视监控的现代化设备中,一个庞大臃肿的身影背对着我,显得格格不入。
他金色的长发披散而下,落在布满绒毛的臃肿腹部上。
下半身如同蜘蛛一般挥舞着那些长的出奇的指节。
尾部那灰白相间的花纹,被逼仄地挤压成一团。
他一百八十度转过脑袋,颈椎扭转出了一个人类生理结构上无法达到的弧度。
他的上半身还勉强能说得上是人类,只是额头上却排布了八只漆黑的单眼。
我看向挂在墙壁上的相片,上面的男人穿着德国党卫军的服饰,面对着镜头英姿勃发,士官帽被他放在胸前,臂章上的军衔似乎是少校级。
不管怎么样,似乎都很难将照片上的人和眼前这个怪物联系起来。
而且一个德国人,怎么会在审判日之后远渡重洋,来到中国,他是如何做到的?这些设备又是从何而来?
不过我暂时没空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在我观察他的同时,他也在观察我,他看了我半晌,声音嘶哑且带着疑惑:
“你怎么没穿衣服?”
“也对,你浑身上下燃着火,根本穿不上衣服。”
“啊好像我也没穿衣服但是我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脱的了。”
他的中文很流利,但话语却很生涩。
这种生涩感,仿佛是他的喉咙和大脑进行了一次生疏的配合,喉咙发出几声让人不舒服的哑音。
“抱歉,我太久没见到了人了。”
“我的思维几乎要和那些虫子同化了。”
他腹部下的脚熟练地踩着地面,让他转过身,他的一字一句说得很艰难,仿佛一台卡顿的电子设备。
“给我一些重新启动大脑的时间,这用不了太久。”
“就像我小时候使用过的dows电脑,在二十年代,大部分电脑开机还是需要10来秒的启动时间的。”
他喃喃着,似乎并不在意浑身燃烧的我。
我看着他,有些疲惫地说道:
“我知道你是这些虫群的主人,你的规则完全是胡闹,现在,在西北角的烂尾楼里,一位杀死了强奸犯与抢劫犯的母亲,将死在她心爱的孩子面前。”
“我希望你停下那些虫群的进攻,留下这个伟大母亲的生命。”
我说得话虽然过分简略,但大体的意思他应该能够明白。
“嗯”他沉吟了片刻,随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