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大人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我昨晚上睡觉之前便看见他坐着,宛若那具法国著名雕刻家罗丹所亲手制作的思考者雕塑。
他看起来相当严肃,与他那个铁桶改的头盔,以及身上廉价的焊接铁皮显得格格不入。
我当时只顾着入睡,没有管他,结果醒了以后,他仍旧是坐在那,似乎根本就没有改变过姿势。
我斜了一眼锅中的汤水,没有半分浅,锅中的肉没有半分少。
他似乎真的就这样不吃不喝不睡,干坐了一个晚上。
他好像真的成了唐吉可德,盲目而固执地将自己卡进了牛角尖,尾大不掉的他,在那狭小的牛角里连转弯都做不到。
所以只能越陷越深,越卡越紧,一步也退不出来。
“不饿吗?”我问。
他摇了摇头,似乎想告诉我,他既不渴也不饿。
我忽然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走着走着毫无征兆地就倒下了,那到时候,我们是否应该将他这身铁甲打开,喂他一些食物和水。
哪怕他先前就跟我们说过,他似乎并不愿脱下这身铁甲,仿佛那就是他的皮肤。
不管怎么说,路还是要走的。
我,路雪还有白沙将昨天剩下的肉和汤吃了个干净,骑士也喂好了马。
我们整装待发,骑士照旧打算将那匹马让给了公主殿下,自己则身着铁甲在前面走。
我担心这恐怕会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让一个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不睡,身着铁甲的家伙徒步,我们则抢占他的马匹,不管怎么说这都有些太过分了。
于是我开口道:
“公主殿下,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不骑马,骑狗可以吗?”
路雪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她朝我点了点头,微微颔首:
“准。”
“”
依我看,她好像是把公主当成皇帝的别称了,但就连骑士大人都要听从她的指挥,我一个小小扈从,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白沙的体型不小,连我都驮得动,更不用说路雪,只是毕竟不是马,坐起来可能要稍微颠簸一些。
我先前从来没有这样提议过,路雪也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到底行不行,还是要实践出真知。
白沙听见这话,委屈地叫了一声,似乎对我的决议颇为不满,它身上挂着的大小包袱不少,此刻又要多增一份重量,自然是不愿意。
我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罐头,朝他晃了晃,示意晚上给它加餐,它又屁颠屁颠地摇起了尾巴,学着黑马趴在了地上。
它没有那匹马那样高大,路雪很轻松就坐上了它的背。
我们一行人就这样出发了。
走出了厂区,道路还算平坦,只是离最近的城镇还是有相当的距离。
越往北走,似乎越多这样人迹罕至的地带,回想这两天,我见到的动物似乎都要比人多。
单单是现在的队伍里,就有三人两兽,看来比起猫头鹰,人类仿佛要更先灭绝了。
我们走出了一段路,骑士坐在马背上,身体挺得笔直,丝毫不见疲态。
看来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比起操纵植物,读心术,预知未来,号领虫群这些稀奇古怪的能力,末日里多出一个不吃不喝,不会疲惫的骑士,似乎也完全不成问题。
“说起来,你们到底是要去哪里?”
骑士忽然开口问道。
我嫌把地图拿出来麻烦,于是顺口答道:
“我们打算一直往北走。”
“找”
找什么呢?要找的东西太多,我一下不知道该从哪样开始说起。
“找活人?”
骑士忽然接话道。
“差不多吧。”
我想了想,差不多是这意思。
只是听见他这样说,却多少有些古怪,如果是找活人的话,难道他不算是活人吗?
我们又是沉默良久,他才继续说道:
“我以前总觉得这个时代好像不需要骑士了,打造的铠甲也没有用武之地。”
“可当时代的浪潮真的向我袭来,我却发现自己似乎并不适合做一个骑士。”
“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开得玩笑。”
那匹黑马似乎看出自己的主人心情不佳,频频扭回头看了看,又再次放缓了脚步。
“我不知道,你自己慢慢想吧,现在是世界末日,只要还活着,有大把的时间能够供你想出个答案。”
我给出了不算回答的回答,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并不明白自己该怎样安慰这位可怜的骑士。
我只是觉得他此刻的心情有些悲伤。
“咳咳。”他轻轻咳嗽两声,一改先前的颓废,仿佛与先前的哀伤者不是同一个人。
“总之不管合适与否,我仍然坚定地想要成为一名骑士!”
“既然你们不需要我的帮助,那本骑士明天就要跟你们分道扬镳了,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正义需要声张,还有弱小需要帮扶。”
“本骑士要将伟大的骑士精神发扬到最后一刻。”
他忽然振臂高呼,路雪朝这边投来了关爱智障的目光,我则用手揉了揉脸,为自己刚才的同情而感到丢脸。
我差点忘了这家伙本质上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精神病。
快把我刚刚的悲伤还给我啊。
我们扯皮的功夫,白沙和黑马几乎是同时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