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感谢自己的眼泪,还是该感谢自己的呼唤。
总之路雪醒过来了。
这就足够了。
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至少她现在还活着。
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的东西更加珍贵。
我慌忙开口道:
“这次我不会骗你了,我保证。”
路雪点点头,一片雪花落在她的鼻尖上,我看见她很笃定地点了点头:
“恩,我相信你。”
我想到自己的泪水是咸的,可能会流进路雪的伤口里。
于是想用手要擦去路雪脸上的眼泪,可又担心自己的手不小心损伤了她脆弱的皮肤,因此我只能放轻了力道,极其轻缓地抹去了她脸上的眼泪。
随后又用袖口擦了擦自己脸上的,但血污似乎和泪水混杂在一起,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我索性放弃。
不知道身体哪里生出来一股多余的力气,我将路雪横抱了起来。
“走了,路雪,我们离开这里。”
我朝着那扇屹立在风雪的中的铁门走去,它静默地站在风中,似乎在等待着我推开它。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从我的身后响起。
我只感觉小腿处一阵温热,仿佛泡在了热水当中,然后是一阵酥麻感,紧接着就失去了力量。
疼痛感如同蛛网一般扩散开来,我意识到自己中弹了。
左腿如同一根倾斜的石柱那样,弯折在了地上。
血液将那些晶莹的雪花染成了黑红色。
我大口地喘着粗气,白沙站在我的身侧,用脑袋拱了拱我,于是我又靠着这条大狗,强撑着站了起来,继续朝着铁门走去。
很近了,再往前一点的话
砰!
这一枪打在我的右腿,我很屈辱地跪了下来。
我紧咬着牙关,想用膝盖跪行着走完这最后一段路,路雪扯着我的衣领,对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她的意思。
没有意义。
凭我们现在的状态,就算走到了铁门,打开了锁,去到了外面,也根本跑不远。
我们已经输了。
我身后传来一阵深深地吸气声,和微弱的火星在风中燃烧的声音,随后身后的人似乎吐出来一口浊气,仿佛一声叹息。
“陈闲,别跑了,跟我回去。”
我将路雪放在雪地中,摸出了身上那把没有子弹的手枪。
转身对准了一号。
她抽着烟,燃烧的烟雾像是地上的云,在她的头顶打转。
“你这浑身是血的样子够滑稽的,看起来像是一条狗。”
她朝我走过来,似乎对我的手枪毫不在意,她的眼神却没有我初见时的平静,我很清楚地看见了她眼神下压抑的愤怒。
“我就给了你一个弹匣,你觉得没子弹的手枪能唬住我?”
她干净利落地一脚踢在我的手腕上,将我的手腕踢得发麻,手枪飞了出去,在雪地上划出了几米远。
她扯着我的领子,将我拉拽到面前,压低的声音里是汹涌的怒火:
“你这白痴!谁叫你向八号开枪的?还有母亲也没死!你真得觉得用手枪能杀死她?”
我微微一愣,眼神朝着她身后的建筑看去。
夏冰在最高处,慵懒地靠在栏杆上,头发被夜风吹起,看起来有些杂乱。
她好像意识到我在看着她,笑着对我挥了挥手,似乎在让我别来无恙。
她脸上的伤口已经荡然无存,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我开的那一枪仿佛只是一厢情愿的幻觉。
这怎么可能?
我很确信那一枪实实在在地被射出,实实在在的击中了目标,而夏冰同样实实在在的死去了。
那样的伤口,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我不是跟你家这条傻狗说过,叫它带你来找我。”
“它只是一条狗?它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
我反问道。
“狗怎么听不懂人话?四号她”
四号,是那天晚饭的时候那个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女孩吗?
一号的话没有说完,旋即便意识到了什么:
“抱歉”
我不知道她在向谁抱歉,我只感觉自己很累。
“我在这里不能跟你说太多,总之,你不应该像个疯子一样毫无准备的找她麻烦!”
她皱眉道。
“不是你让我当个疯子吗?”
我累的已经张不开口,只觉得浑身冰凉。
我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她皱着眉头的脸上,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再醒来的时候,是被满屋子的烟呛醒的。
白沙趴在房间的角落里睡觉,见我醒了,就摇着尾巴朝我走了过来。
我坐起来,在烟雾缭绕中慌忙张望。
我的目光先是看见了路雪。
她看起来已经没有先前那样糟糕,那些创口已经完全愈合,只是脸色稍微差了些,不知何时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然后又看见了一号,她在木桌边吞云吐雾,弄得整个房间乌烟瘴气。
直到现在,她的烟嘴上还燃着火星,随着她的一呼一吸,火星翕动,褪下惨白的烟灰。
她在一个烟灰缸上抖了抖,我这才发现烟灰缸里已经满是抽剩的烟屁股。
那些香烟的尾部曲折着,留下深深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