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闹,元恕莫名心情愉悦,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却见胡不归倏地身形顿住,神情恍惚,定定地凝视着虚空,仿佛那儿有什么人,目光都透着几分温柔。
“大哥,你在看什么呀?”元恕已是一副熟稔的口气,顺势看过去,那边除了夜色就只剩夜色。
胡不归如梦初醒,闭了闭眼,像是要驱散什么幻象一样,道:“没什么。”
元恕点了点头,好奇道:“大哥,刚才那只狗怎么回事呀?竟然长了三个脑袋!三个呀!!!”
胡不归重新迈步步伐,悠悠道:“那不过是大帝庙的看门狗,没什么好怕的。”
元恕摸了摸鼻子,死鸭子嘴硬:“谁说我怕了?只是……小小地紧张了一下。”
胡不归忍俊不禁,也不戳破她:“至于它的三个头颅,你听说过唱歌犬吗?”
元恕摇摇头,竖起耳朵听了下去。
传说,千年以前曾经有两个百戏人常常牵着一只奇怪的狗来到市集上卖艺,这狗比平常的狗大上许多,而且令人惊惧的是这狗“耳鼻皆如人”,它不仅能说人话,还会唱各种小曲。围观的人有很多,都抢着给钱来听那狗唱一支曲子,一时间,唱歌犬的奇闻便四散传开。
有一个县令听说后又惊又怒,明白此事必有内情。于是下令拘捕了那两个百戏人。起初那两个人什么都不肯说,后来用刑才松口:“这狗是用三岁小孩做成。先用药使其身上的皮溃烂,然后等它脱皮;再用狗的毛烧灰,用药敷上,服药祛疮,就会长出狗毛和尾巴。”
说罢,胡不归的神情依旧不咸不淡,道:“其实就是一种采生折割的邪术,极难成功,若是成功一次,那就是获利终生,但不知道要死多少个孩子,才能成功做出一只狗。”
元恕皱起眉头,虽然刚被三头犬追得半死不活,但听完这个故事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道:“那狗多出的两个头是那两个百戏人的?”
胡不归点了点头:“嗯,那两个百戏人其实是一对夫妻,妻子滑胎后越来越喜欢唱歌犬,甚至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丈夫无法容忍就要打死唱歌犬,一个不小心失手打中想要保护唱歌犬的妻子,把她打得昏迷不醒,只剩下一口气。”
“啊……“元恕唏嘘不已,“后来呢?”
胡不归又道:“后来,县令判处丈夫监禁,那狗则是被县令活活饿死的,临死了嘴里都还在念百戏人夫妇教给它的吉祥话——祝您吉祥如意,心想事成。”
元恕愣住了:“为什么要饿死它呀?它都那么惨了。”
胡不归道:“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唱歌犬当时已经奄奄一息,饿死它可以算是助它解脱;一种是人性如此,觉得怪物就该死。你信那一种?”
元恕:“……”
她听得难受,闷闷道:“我宁可信第一种。”
“巧了。”胡不归勾唇一笑,“我信第二种,不管是性情怪异,还是形貌怪异,人从来都容不下异类。”
元恕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又不全对,不想同他争论,转而急急问道:“还有呢?故事肯定还没完对不对?”
“本该完了的。”胡不归笑了笑,眼角眉梢流露出几分逼人的讥讽之色,“那日,九幽长生大帝刚好途径此地,见唱歌犬执念不散就帮了它一把,让它自己去报仇,唱歌犬最后吃了那丈夫,又将弥留之际的妻子吞入腹中,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元恕听罢五味杂陈,竟没发现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灯火通明的大帝庙前。
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惊道:“你不会想把那条狗赶尽杀绝吧?算了算了,反正它也没咬着我。”
顿了顿,她又想起来她方才逃跑得太快,把那个倒霉催的年轻鬼给忘在庙里了!
元恕扭头就想钻进庙里,顾及那头凶残的三头犬,又生生刹住脚步,回头看着不慌不忙的胡不归,少年唇畔笑意不减,轻轻一扬眉,示意她自便。
好汉不吃眼前亏,元恕手一伸,道:“大哥,你先请。”
胡不归瞄了她一眼,好笑道:“进去吧,只要你不乱来,幽冥犬就不会咬你。”
顿了顿,他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不喜欢它?”
“我喜欢它干什么?”元恕震惊之余又有点莫名其妙,听完唱歌犬的故事后同情是有的,喜欢却也真达不到。
她扭头跨入门槛,到处一看,大殿里被她打翻的供台和满地的狼藉都已经恢复成原样,白纱重新笼罩雕像,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香火气,但那个白净秀气的年轻鬼却无处可寻。
不会被那什么幽冥犬给吞了吧?
元恕在大殿里急得团团转,没找着半点半点鬼影子,又跑出来钻进后院,这大帝庙修得奢华至极,亭台楼阁如云,假山怪石罗列,她就是想找人一时也无从下手,却听“吱呀”一声,她探头一看,但见胡不归非常自然地推开一间房门。
元恕做贼似的压低嗓门道:“你干什么?”
胡不归道:“睡觉。”
元恕愕然地瞪大眼睛:“你在这儿睡觉!!??”
胡不归颔首:“三岁稚子都知道,出门在外,倘若没有住的地方,就找九幽长生大帝庙,这比哪哪都安全。”
元恕:“……”
要不是刚被三头犬追着咬,她就信了。
胡不归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我还是个走阴人。”
元恕一脸懵然:“走阴人是什么?”
胡不归道:“阴山派弟子历来供奉九幽长生大帝,与幽冥界关系不赖,有些事阴差们不好做,就需要我们走阴人,比如说,某某死了变成鬼被带到幽冥界,让走阴人给他活着的家人传个话,报平安。”
元恕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年轻鬼没找到,新结拜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