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不愧是颠婆婆笔下的人物,多少有点儿癫了。
这时,不算嘈杂食肆里响起一阵悦耳的管弦之声,说话声骤然一停,欢呼乍起,只见屏风后绕出一群清秀可人的妙龄女子,踩着曼妙的鼓点,花蝴蝶般蹁跹起舞,旋转着步入各桌之间。
霎时,食肆里靡靡之音与豪言壮语此起彼伏,一派醉生梦死之相。
元恕一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野丫头,哪见过这般景象,眼珠子几乎都要黏在那些美艳舞姬的身影上了。
一个舞姬玉指纤纤勾着细颈酒瓶,旋舞而来,散开的裙摆宛如怒放的花朵。
元恕手都伸出去了,结果舞姬与她擦身而过,来到胡不归身旁,仰身折腰,呵气如兰道:“公子喝一杯?”
元恕:“……”
凭什么呀???
胡不归脸上的笑猝然消失,眼里仿佛瞬间凝起一层寒冰:“不用。”
见此情形,周围不少食客暗骂小白脸不解风情,要是换成自己,不仅酒要喝,那凝脂如玉的小手也要摸上一摸。
面上掠过一丝尴尬,不过舞姬心思玲珑,在这渡船上什么人物都见过,轻描淡写地一笑,道:“贵客这般洁身自好,难不成家中已有娇妻?”
她原本只是调笑两句,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不料那神色冷峻的客人骤然柔了目光,显然是被说中了。
“!!!”元恕也震惊了,瞳孔剧烈颤抖,她不仅有了便宜大哥,还有了一个便宜大嫂?!
胡不归掀起长睫瞥了舞姬一眼,就差把“你继续问”四个字写在脸上了,舞姬挤出个干巴巴的笑,道:“能配得上公子的,想来必是个绝世美人。”
胡不归颔首,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表情,深以为然道:“你说得对,吾爱确实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元恕:“…………”
怪不得便宜大哥刚才处处维护那脑子被驴踢了的大璃长公主,原来他也是个痴情种子!再看他的神情,分明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那祝愿二位琴瑟和谐,长长久久。”舞姬在这儿吃了闷亏,不舍地看了眼胡不归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暗道一声可惜,便随着鼓点,旋转到了另一桌客人身旁。
舞姬一走,杜子腾大大地松了口气,道:“幸好没过来,差点就清白不保了。”
林琅嫌弃道:“人家就算眼瞎了,也不会看上你。”
杜子腾气结,转头就向韩梦真告状:“小师姐,你看着的,林师弟当着你的面都不尊重我这个当师兄的。”
韩梦真抬起眼,一脸深沉道:“师弟,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杜子腾:“……”
感觉心脏被狠狠捅了一刀。
积善派三傻吵吵嚷嚷,没完没了,胡不归冷不丁说了句:“骗她的。”
元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她说的,便随口“哦”了一声。
胡不归又道:“也不全算骗。”
说着,他偏头看向元恕,轻声道:“我的确有个珍爱的姑娘,她是我一心所向,求之不得的月亮。”
元恕捧场道:“嗯嗯,你们一定非常恩爱,非常般配……”
胡不归摇头:“没在一起。”
“……”马屁拍到马腿上,元恕心中直呼尴尬,清了清嗓子,“那等你们追上了,我一定给你们备一份礼物。”
胡不归又道:“其实也算在一起了。”
元恕:“……”
那到底是在一起还是没在一起呀???
胡不归道:“其实她不是月亮,她更像雷霆,来势汹汹不可挡,去势匆匆不可留。”
“听起来还是个烈性女子……”元恕摸了摸下巴,转眼就看胡不归一脸郁郁寡欢,估计是没在一起,她立马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有什么的?看你愁眉苦脸的。”
她挪过去,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道:“我给你说,你要真心爱慕她就放心大胆地去追求,今天送朵花儿,明天送支钗,后天请吃饭,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聊理想……十八般武艺轮番上场,还不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她一番言辞,几乎总结了颠婆婆话本里的追姑娘十八般武艺,结果胡不归居然还是神色忧郁。
元恕重重一叹息,发自肺腑道:“哎呀!都说烈女怕缠郎,大哥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是脸皮厚一点,娃都能轮流出门打酱油了。”
胡不归沉寂的眸光微微一动:“你觉得我很老?”
元恕急道:“我跟你传授经验呢!你别扯远了。”
“你真的希望我去追她?”胡不归又问,他凝视住她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
“当然了。”元恕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不过,话说回来大嫂现在人在哪儿?你要不赶紧去找她?”
胡不归没答话,冷白的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慢慢描画,元恕在旁边看着,一点也不老实,视线在大哥脸上移来移去,一会儿高挺笔直的鼻梁上,一会儿落在棱角分明的唇角上,最后悄悄落在他低垂的长睫,元恕发现便宜大哥眼睫很长,在那片漆黑中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是寒潭倒影枯寂的古树。
……别的不说,便宜大哥长得确实标志,便宜大嫂应该差不到哪儿去……就是……怎么说呢?
元恕想东想西,漫无边际的思绪让她分了神,以至于对方忽然抬眼,她来不及躲闪。
——被抓了个正着。
元恕这才发觉眼下两人距离太近了,肩膀挨着肩膀,属实不妥,她赶紧往后挪了挪,正襟危坐,点评道:“嗯,诗写得不错。”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