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消了恐惧,我趿着鞋子,借着幽白的月光绕过屏风,拨开晃动的珠帘,正要找一找火折子将灯点燃。一个女声就那般在我身后凭空响起……
“嗳,小腿可真细啊……”
我心一颤,手里的烛台咣当砸在了地上。
“……”
不晓得是不是烛台正好落在她的脚边,那女子嗷了一声,跳开了些。声音极具画面感,像是抚着心喘气:“笨手笨脚的,干嘛呢!”像是在嗤我,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舒缓情绪。
我僵立着,刹那间头皮尽数炸开,小心翼翼不敢动弹地收敛声息……
这是鬼罢?
是鬼罢?
我的娘嗳,这确实就是鬼吧!!!
那么问题便来了:大半夜的撞鬼了怎么办?憋气等,急!
三息的时间过得仿佛有一个时辰那么久,那女子不知怎的没了动静。却又在我决定死撑不知、佯装冷静低头捡烛台的时候,倏尔在我耳边悠悠开口。
“妞儿,你是不是能听到我说话?”
那软绵绵的气息,凉凉的,喷洒在我的颈窝,几分预料之外的惊喜。
我吓得脖子一哆嗦,下意识德猛然偏头,并没有如想象中的看到一张惨白的脸。唯见空荡荡的房间遍洒月光,珠帘轻轻晃动。
没看见人影。
这就……肯定不是人了吧……
她语含三分惊喜的发问愈发坚定了我死撑到底的决心。“哪来的冷风!渗人得慌。”我皱着眉嘀咕了声,强行收拢僵硬的手指将烛台拾起,佯作不慌不忙半垂着眼寻到了火折子,点燃了灯。
微弱的灯火转瞬亮了起来,满室摇曳着烛光投射的黑影,我甚至来不及就着火光看一眼周遭,那闪烁的烛火却又在下一瞬,被人轻轻一吹,噗地灭了。
“……”我望着那烛台良久,乃是心里确实有点受不住了,到达了要崩溃的前夕。竟至于出神般地开口,“你们做鬼的,是都有吓人的爱好么?”
女子低低倒吸了口气,“我便道!”在房间内飘了两圈,仿佛是要镇定下来,“你额头这团细微的阳火,不凑近了看我还以为是粘了饭粒在上头呢!听不到我说话才怪!”
我一听,木然之中又添了几分茫然地摸上自己的额头,“饭粒阳火?那是什么?我难道是要死了?”
她像是开心了,声音又飘到窗台边:“寿元和阳火可没关系,是说你八字不硬,容易撞邪,秽物也容易上身。啧啧,我死了几百年,就没见过阳火跟你这样可怜的。”
“……”
她软绵绵地嗓音到处乱飘,像是话唠打开了话匣子,慢条斯理地问了这个问那个:“对了,妞儿,你叫什么?”
“……”
“你莫不是给吓傻了?我又不是恶鬼,恶鬼才不同你讲话,上去就咬的。我这么斯文,放心吧。”
我成功被唬住了,乖得惊人地应了句“恩”。虽一时没有从这灵异现象中缓过神来,浑身绷不住抖得跟筛糠似的,但没能从她软绵地嗓音中听出恶意来,心里渐渐冷静了些许。
“这点出息。”她笑着,又道,“你是不是看不见我?”
我又老实巴交嗯了声。
她似乎期待我还说点什么,可是没等来。叹息了口气。“你去喝点水,哎,压压惊,可怜见的。”
我拔腿要跑,那嗓音又跟上来,几乎攀上了我的背脊,忽而又喜不自胜:“不过这里什么茶好喝来着?介绍介绍呗,我许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也没和人说过话,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
我一路脚发软地找到了小二,要了壶凉茶。着眼一扫二楼的茶座,陛下不在,登时更加心力交瘁、灵台崩塌、感觉身体被掏空……
小二给我递水的时候奇道:“姑娘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心里却因为这一句来自人类同胞的关怀,感动得一塌糊涂,嘴上却不敢说什么。
他复上下打量我一眼,迟疑再三才在走之前留下一句:“姑娘,恕我直言,您这症状同我们那老人说的羊角风有些像呀,改天还是去医馆看看罢。”
我收了方才的感动,狠狠剜了他背影一眼,不敢停歇的连连灌了几杯凉水。
静了半刻,身旁的位置的人才冷不丁开口。“淡定了?”
我拿袖子捂住唇,虚虚咳嗽了声,低声应了句恩。却不是因为不怕,而是视线范围内看得见其他人,我心里多少有底气些。故而她不提,我也迟迟不敢回房,整个人几乎粘在了茶馆的凳子上。
“你别怕,我害你对我也没好处。而且我又不吓人,长得还挺好呢,就是你看不到。”
我觉得她八成在骗我,哪有鬼是不害人的呢?“你们……”我压低声音,“不是吸人阳气过活的嘛?”
“吃那个才死得早呢。”她软绵绵嗤笑一声,“那些个话本故事尽糊弄人!我们身子都没有,哪里受得起阳气的补无事了晒晒月亮,便也够活百年了。”
我有点不敢置信,睁大眼,“哦?这般和谐?”
“可不是!”她哼哼着,“咱们鬼也是有规矩的,像我这样正经出身,上头有人罩着、公派的鬼,那可是鬼中贵族,有身份有地位,我稀罕干些害人的事么?”说完,她也不待我回答,自个接话,加重了语气,“我不稀罕!”
我被她忽悠进去,明白彼此之间并没有刀俎与鱼肉一般的被动联系,整个人都精神了:“公派的!鬼大人好生厉害,还能吃阴间的皇粮呢!那您这是要做什么呢?”
“嗯。”她曼声回着,拉长了的语调就像是我家阿爹平日里升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