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见得?”
“若仅是抛下他不管,若厉轩从此身死,他背上个害死人的骂名前程尽毁无话可说。若厉轩仍是活着被找回来,司程顶多折损些面子,过后了,都是一家人不至于会继续拆台,也便没人会再提。同人道歉,将人唬好了便是,毕竟他们从小来往还是有些感情的。他非要布这么个‘假死’,定然是有理由的。”
季云卿惯来对人情世故不上心,进屋之后,便坐在一边听我们一来一回的说话,漫不经心打着呵欠。
我瞥他一眼,才继而道:“可他们摆弄个假尸,骗说厉轩死了,到时候厉轩一回来,要将所有事都说出来该怎么办?”当然,按照前世的情况,他之后又哑又傻,是肯定说不出什么的。可他现在应该只是才哑了而已。
顾忌季云卿在场,陛下未提今生前世,仅是委婉道:“假如所有结局如初呢?”
我哑然,霎时醍醐灌顶。
假如绕了这么一大圈,厉轩的命格并没有被改变。犹如我膝盖上的那道伤疤一般,纵然起因不同,结果还是被逆转成了原来的模样。
那么他往后还是会又哑又傻的回到山庄。
我前世不曾细想过,一个牙子怎么可能会将个又哑又傻的人卖到芍药山庄这种势力里头,他难道嫌生意做得太顺遂?而且时机也是极好的,厉思明染病客死他乡,他一个傻子又势单力薄,早已没有了威胁……
再反着推,厉轩他好端端的,不过被毒哑了,却不晓得自己回家来,到后来竟然是傻了呢?变得一无所知,再说不出来什么,才被牙子“带”回了家。
这其中空缺之处,细细思来,着实叫人胆寒。
他们这么做,是因为之后会确保,厉轩不会有机会回来说清楚一切。
我心神巨震,再不敢轻举妄动。最恐怖的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于什么再对抗,而“它”又无所不在,强大而不可撼动。沉思片刻后:“看来我果然只是做的无用功了。”
透过洞开的大门往外看,层层围墙阁楼之外隐约染上些火光,升空的浓烟带着一股子异味由远及近地飘过来。
早夭的孩子是不能办丧事的,早早火化了,连祖坟都不能入。
这么一来,即便厉思明心中猜疑,也无济于事了。
“也不尽然。”陛下身子微微向我这边靠了靠,我即刻便有了反应,下意识朝他看去。
我俩之间隔着个茶桌,他方才不过是将手肘撑在了茶桌上,稍稍歪着身子,才显得距离近了些。就着光,一个随意的姿态也显得格外好看,夜里挑灯看美人,果然别有一番风味。“芍药山庄如今‘死’了个嫡长子,虽然无法办丧事,有来往的势力届时自然还会派人来,聊表慰问的。狡兔三窟,人脉最是难查,如今倒是个好机会。”
我只有点头应是。
语毕,在座三个人都没再说话了。室内安静下来,女人隐隐的啼哭声便渐渐清晰起来,不晓得是不是幻觉,毕竟屋子之间隔得还挺远。明知烧的是个假的,可心里总是压抑地慌,不住出神。
“今个又碰到那鬼了?”
我回神,像是断了个片,重新接回来:“是的,正有件事要同哥哥说的。”一五一十将鬼大人同我颠三倒四透露的信息转述给了陛下,又期盼而急切地望着季云卿,“她说你们天镜宫可厉害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知道吗?咱们该怎么办呢?”
“这事数年前便已然有过预兆了,天镜宫也早有应对,无碍的。”
我不懂,“什么应对?不能说给我听听吗?我可什么都同你说了。”
季云卿看陛下一眼,见陛下点头,方才道:“你方才提到的容行上仙羽化一事,我们十余年前早已得到了消息,他乃是寿元将近尾端,行将自然坐化之仙。无可逆转,便早早着手安排好了后事,对皇室一脉的庇佑也早有托人。然则上仙羽化必能于仙界掀起一番血雨腥风,届时下界秩序无人掌管,必当混乱无章,结局未定。遂而宁笙殿下才被安排远离皇室成长,唯有天镜宫与少数死士知晓陛下身份,以确保皇室血脉不至于断流。”
我感觉微妙起来:“如今的陛下至今膝下无子,人间常传闻其驾崩之后将由其胞弟继承皇位,难不成一干皇子都被送出了宫?”
“皇帝陛下身强体健,怎会膝下无子。”季云卿认真反驳我,“我知晓的皇子便有十三位,有没有其他便不知道了。”
我咽了咽口水,“所以……”
“所以想要回到皇宫,恢复身份,便要首先确保自己能活着。”陛下风轻云淡接过话,“这就是季云卿天师,会与我们比邻而居的缘由。”
我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我起初还以为陛下是咳咳……私生子之类坎坷的身份呢。“这么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的?那……”一顿,“皇子们总不至于都放养吧?万一都没有上过学那不是……”
“学院的几位夫子,皆是大文豪,有太师之德,自然是有父皇授意的留于此处的,不过具体对我的身份并不知晓。”
真是好大一盘棋啊……
既然皇帝花了这么大的心思来确保血脉安全,那上仙羽化所带来的浩劫定然远比我想象中要可怖多了。“仙鬼不是不能接触到人么?又是如何会对凡界造成影响呢?”
“这世间有许多东西都可以连接阴阳与仙凡,不乱,乃是因为三界之中各有秩序。因凡界最弱,为仙界庇佑。萱铃也同你说过,恶鬼无法作恶,是受土地神掣肘。倘若仙界遭了难,自顾不暇,会是个怎样的境况你可能想象?”
我想象力匮乏,完全无法想象,但还是被他肃然的语气逼出了一声冷汗。恨不得现在就把门关上落锁,躲进被窝,咱们都别出去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