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地暗下来,远山的轮廓逐渐地不那么分明了。
在山崖附近来回巡视,守了半日的江湖人见最终没有什么动静,渐渐平息了亢奋的心情,无趣地散了。只剩一地凌乱的脚步,和被踩得乱糟糟的灌木草丛,无声地诉说着这紧张刺激的一日。
剩下一些万家庄的弟子,奉了万鹏之命不能离开,在原地生了个火堆,寻些野味烤了,认命地准备在这荒郊野岭过一夜。
一人道:“真倒霉,还得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守一夜。”
另一人道:“你就得了吧,不算倒霉了,比起在混战中莫名其妙丢了性命的,我们至少还能坐在这里,吃点烤肉,抱怨两句。”
前一人打了个寒噤:“也是,那魔教教主也太邪乎了,我亲眼看见他从一人旁边掠过,都没挨着那人呢,对方一条手臂就掉了下来。这,这还是人吗?”
另一人摇摇头:“谁知道呢,据说万魔窟的人都是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
又一人插口道:“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是观澜江最湍急的一段,人要掉下去,别说一条命,十条命都没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先前一人接口:“那萧珩可不能按常理推断,要不然,这么多高手都出动了阻截他,还是不眠不休的车轮战,他不也该十条命都丢了?”
第一人无趣道:“算了算了,反正那萧珩是死是活跟我们也没关系,我们只要熬过这一夜,明日回禀庄主没什么异常也就得了。”
其他几人纷纷应是,一时安静了下来。守夜是个无聊的活儿,过得一会儿,突然又有人开口了:“那萧珩本事挺大,本来其实可以想办法逃跑的吧?为什么一直没有离开呢?”
另一人道:“好像说那五毒道长给他养的一只狐狸下了毒。”
前一人不信道:“为了一只狐狸?他能连命都不要了?”
回答的那人也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只得含糊道:“我也是听说的,要不然你看他每次不都只冲着五毒道长?好像说那只狐狸特别珍贵还是怎么着。最后五毒道长不还死在他手下了么?就是不知那只狐狸去哪儿了。”
一人嗤笑道:“再珍贵能珍贵过性命去?就算那狐狸是金子打的,也是保住小命要紧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活着,什么样的狐狸找不到?我看是他自己中了五毒道长的毒,走不了吧?”
回答的人心里更没底了,但自己的信息被质疑了还是要强撑一会儿的,于是强自道:“我亲眼见到他在混战中都抱着一只狐狸的!你想,要不是那狐狸特别重要,他不会扔了再打?”
有几人附和道:“倒也是,虽然那萧珩速度很快,但还是能看到他手上抱了个什么白色的动物,这么一想,好像的确是狐狸的模样。”
这些人都不过是万家庄普通弟子,重要信息到不了他们耳中,只好凭着一些捕风捉影道听途说的消息猜测纷纷,一时间倒是为“萧珩为什么没离开”议论纷纷。
这边讨论得热火朝天,却见有几个弟子的脸色慢慢变得古怪起来,一人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最后颤声道:“那个……我,我我我……”
众人停下来,纷纷看向他。
那人吞了口口水:“有一次萧珩正好冲着我的方向迎面过来,我,我我我看到,看到,他手上抱着的,明明是个人呀。”
其他人张大了嘴。他们武功低微,每次不过在最边缘处象征性地站一站,助个威,好几人到了现在连萧珩的影子都没怎么见过,更别说他手上抱着什么了。
有人反驳道:“胡说,我亲眼看到,他手上抱了个白毛动物的,说是小猫小狗也就算了,能有人长成那样吗?”
立刻有人点头应是,表示自己也见到了。是不是狐狸不知道,不是人却是绝对的。
先前那人声音哆嗦得更厉害了:“不,不可能,我看到他手上抱着的,是个成年人模样。不可能有小猫小狗小狐狸长那么大的。”
山崖上静了一瞬。
有人不信道:“贺老三,你不会是大晚上的消遣我们呢吧?”虽说是怀疑的口气,声音已带了一点点异样。
那人尚未回话,坐他身边的一人弱弱地开了口:“我,我也看到了,那,那那萧珩手上抱着的,是个人啊……”
话音刚落,又有几人附和道:“其实我也看见了,前头听大伙儿说他抱了个狐狸,还觉得奇怪呢……”
一阵小风吹过,傍晚的风已有些凉了下来,颇有几分阴森森的味道。众人感觉自己脖子后头一凉,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个刚入门的小弟子声音颤抖得如同要断气一般:“难道,难道说,那那那萧珩是被鬼迷住了才没有跑掉吗?”
有人接口:“那东西大白天的也能出现,不是鬼吧……难不成是狐狸精?”
他本想弄出点声音壮壮胆,谁知话一出口,众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地哭丧了脸:“别这样,我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啊。”
一个粗豪的汉子呸了一声:“瞧你们一个个,出息!有点胆子好不好?魔教鬼蜮伎俩那么多,弄出点障人耳目的小把戏很难吗?现在人都掉观澜江里头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众人一寻思,这话也有道理,纷纷点头,觉得差点吓出窍的魂魄归了位。
江湖人过的是刀头舐血的生活,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鬼神一途含有些骨子里的敬畏。大抵是命运的无常于江湖人尤甚,今日春风得意,明日就可能满门俱丧,便不由自主地对不可捉摸的事物抱了几分惧怕。提到萧珩出神入化的功夫尚只是感叹,听到他身边跟着个不明不白的生物,一下子便英雄气短了。
粗豪汉子见一个个神色恢复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