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没了,没人叫我南枝了……我就找上了他们,后来才知道,带我上山的人是北蛮子,他们装的很好,但是彭淮中跟我说了,长成那样的人,只有北蛮子。”
天师理了理思路,从很久的以前开始说起。
北蛮子是民间鄙夷的骂法,北边的战事连年不断,多少好男儿上了战场,抛头颅洒热血,才保住了边陲,说起北边的异族,百姓们都恨的牙痒痒,一说起来,男女老手,个个都骂一声北蛮子。
几个北蛮子一路南下,寻找像天师这样有天赋的人,他们人不多,专挑有妖兽的地方钻,路上还折损了好几个,因为容貌的差异太大,只能避开有镇妖司的城池,最终,在大燕里找到了合适的傀儡。
和大乾人容貌相似的大燕人。
北蛮子抛下诱饵,说要帮大燕夺下大乾的江山,五五分,大燕可以在南边建下一个全新的大燕,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大燕人才因此分成了两派。
一派不喜杀戮,要安稳度日,一派想要要灭了大乾,乐意和北蛮子合谋。
趁着大燕人内部分裂,两派不和的时候,北蛮子深夜出手,杀了所有不愿合作的,带着剩下的狼子野心的大燕人,混入了大乾。
在这些大燕人的掩护下,他们才在历城发现了天师,也就是眼前的闵南枝。
薛龄点点头,到目前为止,她说的和周木成说的一致,她没有说谎。
接下来才是关键。
天师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记忆,停顿了好一阵,才缓缓的说了下去。
“那些北蛮子长的丑陋,很容易被认出来,大燕人被他们一个个派出去,就再也没回来,吃的越来越少,北蛮子就开始吃人。”
没了大燕人做幌子,北蛮子不好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大街上,只能深夜去偷吃喝。
但是他们不盗米面粮油,而是家畜活禽。
日子久了,百姓发觉了,舍不得自家的猪狗鸡鸭,就整夜守在圈外,北蛮子没得吃喝,急眼了,就连牲畜带人都捉走。
“山野无人,怕镇妖司的人发现,他们不敢起灶火,就生啃了那些……”
说起往事,天师像是历历在目,面上有惊恐有惧怕还有嫌恶。
“他们还逼我吃,我只好拼了命的找毒虫来,用它们毒死山猪、野鸡,再闷烤熟了来吃,还发现了铁矿石,北蛮子高兴了,就说要找人来,接应的人一到,他们就去了别的地方,走之前,帮我捉住了姓闵的。”
“我挖了口深洞,放满了毒蜈蚣,姓闵的老畜生和小畜生都想先爬出来,他们长的肥,都卡在了洞口,喂了蜈蚣。”
“然后,我就留在了山上,做北蛮子的天师,一直到你们来。”
天师一口气说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她这一辈子还没满二十年,但经历的苦难太长,可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楚说起来,不过泪语两三行。
“说完了?”
“……说完了,我不知道你想听什么,只要你刚才说的做到,你问什么我说什么,绝不作假。”天师现在配合的很。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忽然这么配合,薛龄不用怀疑都能想到有猫腻了。
“是,你得先告诉我,要怎样才能为豆娘一族正名?”
说些枝叶末节的细碎事情,就想得到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莲蓬打算盘——心眼子都露在明面上了。
“怎么?以为我在等你的口供,就想拿乔?”
薛龄的目光如箭,直接刺中天师心里最阴暗的角落,他善意的提醒了下。
“你可别忘了,派去挖坟的人已经到了,我不发话,他们可不会收手,如果你不想说了,我更不必派人去拦了。”
主动权从来都不在天师手上,网中之鱼,没资格讨价还价。
天师脸上的表情一僵,敏感的自尊被刺痛,屈辱至极。
但是当前的形势,她不得不收起小心思,“是南枝多嘴了,大人勿怪。”
彻底认清现实以后,她的姿态放的极低,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额头低到了尘埃里。
能屈能伸,从来都是一种能力,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与之为友,也尽量不要交恶。
“豆娘说笑了,我还等着听你说真话呢,不知道说什么好办,我问你答便是了。”薛龄见好就收,没有继续逼她。
“是。”天师恭顺的像是五代同堂的亲孙子。
薛龄想了想,决定打乱问话的顺序,快问快答,就是想造假说谎也来不及。
“若是再看见当年带你上山的北蛮子,你还认得吗?”
“认得。”
长得那么丑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之后又亲眼见他们吃人,这辈子也忘不了。
“你上山时候几岁?”
“十二。”
“这铁锭运往哪儿?接应的暗号是什么?”
“望京东郊,三更时候,去福来客栈歇脚,要一斤牛肉,天亮就会有人来了。”
薛龄眉毛一抬,看来这个望京东郊的福来客栈就是北蛮子的站点之一了。
牛,是田间耕作的好劳力,即便是一般的乡绅、小贵族,不经报备,随意的杀牛吃肉,也会被问罪。
就算是年节祭祀先祖,也要先告知官府,检验过是自然死掉的牛,才能宰割来吃肉,祖宗先人面前,香过三巡,日落三回,才能分吃上几片。
这暗号还真是出人意料。
一般人一辈子可能都没吃过一回,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这么一句话。
薛龄细细记下,又问起来,看似随意,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