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年女史还不知道这件事, 倒是我多嘴了。”舞雪檀温声说出,眉眼淡淡笑意。
年华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事情她不知道。但此时是万不能发作的,也就不再逼问。
“殿下好雅兴, 方才这是在与舞掌事比赛棋艺的么?”顾珏暔突然开口, 执起一枚桌上棋盘的黑色棋子。
舞雪檀淡淡一笑,道:“顾侯取笑了, 我怎敢与殿下比赛。”
她脸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是不喜。年华也就罢了,这顾珏暔现下也摆出‘掌事’称呼, 不是与她难堪是什么!
顾珏暔随意将手中黑子掷回碧玉棋盅里, 道:“殿下棋艺师承太傅。司太傅的棋艺可谓是当世无人。你我自是不能献丑。但是怡情调解也是无伤大雅的。”
“珏暔的棋艺,孤记得圣上也是称赞过的吧。”禹珏尧淡声道,含威不露。
年华有些惊讶, 她是没想到顾珏暔一个作兵打仗的人, 也会精通棋艺。但又一想, 世家子弟大多如此, 琴棋书画自小熏陶罢了。
顾珏暔笑说了句不敢承这美名。
舞雪檀突然提议要与顾珏暔杀上一盘,且笑盈盈的说要年华与殿下做个裁判, 不能放水。
顾珏暔与禹珏尧都应下了,年华纵使不想在此处多待也是无法。
“刚才我命婢女拿来这棋盘, 本想与殿下打发时间来着。但也存了些私心。我最近做错了一件事,想着若是殿下让我几分, 侥幸赢了的话, 就坦诚好了。现下换成顾侯爷, 也是同样。”舞雪檀一边执棋,一边道。
她素白的玉手触上黑亮的旗子,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顾珏暔笑着应承两句,便专心下棋,不在言语。
年华从前只看过师兄与师傅下棋,但是也不会如现下这般,全程盯看啊。心里只盼这局能早早结束,好让她离开了这压抑的地方。
禹珏尧倒是不悠不闲的喝茶观棋,眼睛只看向棋盘,偶有几眼瞥了那极为不耐烦的女子,嘴角勾抹浅笑。
舞雪檀棋艺不差,但明显顾珏暔更胜一筹。二人刚开始不分上下,后顾珏暔领先几子,再到最后反倒是舞雪檀赢了去。
“看来顾侯是很想看雪檀笑话了。也罢,是我赢了。”舞雪檀落下最后一黑子后,轻生道。话语中却夹杂着几分沉重。
顾珏暔却一拂衣袖,随声道:“你与殿下的事,本侯没有兴趣。只是我一个君子,赢了你一个小女子,未免不光彩。这一场本就必输。”
年华见顾珏暔含沙射影的点出了舞雪檀的心思,当下那个好笑。这位侯爷为人最是潇洒,也最是通透。
这时,舞雪檀却突然站起来走到禹珏尧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禹珏尧当下就敛了眉头,眸中凛然寒意闪过,却也不去相扶地上跪着的女子。
年华诧异,顾珏暔却是脸色正常。二人出口不是,只能静静看着这一幕。
舞雪檀抬起头,定定看着禹珏尧。即便如此,她依旧像一只高傲的孔雀。
“殿下当初下淮南的消息,是我提前得知告诉了叔父。我未曾想到叔父会有如此野心,只想要保全舞家。哪知叔父为了计算殿下,竟安排了衙门暴动,害的数百人惨死街头。檀儿心中有愧,日日不寐。这些日子被圣上囚在宫中,越发不安。今日告诉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她说完,轻叩了个头,然后直起身子,依旧是盯着禹珏尧。大有今日不见他反应,誓不起身的架势。
顾珏暔调整了坐姿,手抚下巴,很是认真的看着这出戏。
年华却觉得脸上像是被人生生的扇了一巴掌,直恼的她牙痒痒。
舞雪檀必定是已经知道了她与禹珏尧的现状。这出戏,恰恰是做给她看的!当日淮南驿站,自己戳穿了她,那时舞雪檀恐怕还没将她放在眼中。可是如今,她必定以为这是捏在自己手中的一个把柄。
这女子够狠,够有心机。宁愿自己捅破了这事,也不愿让她捏在手中。舞雪檀敢挑这么个时机说出来,必是能笃定太子的心思。年华知道,她是要让自己看清楚她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舞雪檀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这个她欢喜了那么多年的人。此刻,像是时光静止,焦灼在二人身上,让人逃不开,挣不开。
她是见不得年华在禹珏尧身边。之前在淮南,她多多少少感受到禹珏尧待她的不同,底下的人里面也是流言纷纷。可是那时候,她还是那个高傲矜贵的舞家小姐,她不屑。与禹珏尧之间的矛盾也迫使她忽视了此事。
后来淮南事变,舞家瞬间倾覆,叔父惨死,族人更是无一人幸免。她是舞家嫡女,合该也是同等的命运。她知道,他用了多少的精力才将自己保住。她哭着请求他能放过舞元锴,他宁愿违背圣意也要答应她。
舞家是叛国,一双子女却安然无恙,何等的不可思议。可是这个男人,他总有自己的本领,没什么事能够难倒他。
在宫中囚禁了半个多月,圣上没有为难她,可是人情冷暖她却是尝了个遍。往昔,那些宫人有多少想巴结她这个掌事女官的。现如今,人人避之不及。
太子为了一个女谋士,荡平整座匪山的消息就是在这个时候传来的。她一直都明白他的心意,却也知道他会是未来的皇,将会有数不清的女人。她从前不是不能忍太子府里的那些侧妃,但那个时候,她暗暗告诉自己,这个女人绝对不能忍!
通风报信的事,她不确定太子是否知道,但这始终是梗在二人心头的刺。今日此举,一为打击年华,二就是要拔去二人之间的这根刺。她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舞雪檀是太子心中最重要的人!
“嘭!”茶盏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