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停住时,车上下来两个人。
1个4十来岁,个子较高,身材较瘦,浓眉深目,穿蓝柳条纹白纺纱便装衫裤,是个商家打扮。
1个较粗壮,也是4十来岁,穿工装,是个司机。
2人向店家问:“掌柜的,有饭卖么?”
开店的答道:“有啊,2位想吃点啥?”
2人说:“好,捡着现成的给我们上点,我们就在这吃了再走。”说完,扭头又问道,“1路上过大兵,凡是卖吃的摊档都给扫了,怎你这里没给你搅和?”
店家说:“我把东西收在屋后,他们又没有停车,这才没事的。听说这些兵是军情火急,要去北方打赤色革命组织军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2人答:“敢情是吧。”
说着,店家切了1碟卤煮肉、1盘炒咸菜,盛出两碗饭,2人就在店中甩开腮帮子,颠起后槽牙,1顿猛造。
小孩来到店门前,见两人在店中吃饭。他又看那汽车,那是当时的1种客货混合车,车箱顶上还有个搁行李包的装置。
现在,车箱的门窗都关闭着,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货物。
因为没载客,所以车顶也没有行李包。车子停在1棵大榕树下。
小孩看过汽车,他便爬上榕树,去1个树桠权上骑着坐下,歪斜着身子,吊晃着两只赤脚,就像是在那上面闲憩耍乐。
他骑着的那地方,正当汽车的顶上,他腿1伸,就差不多可以落到车顶上了。
店中的两个人没见到有这个小孩,他们吃完了饭,1同出来,开了车门,坐进驾驶室里,开了汽车便走。
走了1大段路了,忽听车顶蓬蓬作响,有敲击的声音。
司机刹住车,2人出来看,见车顶的行李架上,坐着个小孩子,大声呱呱地叫嚷:“你们开车不带眼睛的,过树下时也不小心,差点让树枝把我扫跌下去了!”
2人见这小孩气势汹汹地训他们,反而微微1笑。
商家打扮的那人说:“噢!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上面还有个搭客。你怎样上了那里去?”
小孩说:“我落下来的。在你们刚才停车那地方,我从树上落下来。”
商家打扮的说:“好!那就请你下来同我们在1起坐吧!”
小孩说:“不,我不下去,我就坐在这里。”
司机说:“你下来!同我们1起坐。”
小孩说:“不,你们要打我的。”
2人齐说:“不打你。”
小孩说:“打的。”
2人又说:“不打。”
小孩说,“我没钱买车票。”
2人说:“不要你的钱,不用买票,你只要告诉我们你要到哪里去?”
小孩答:“海湾。”
2人说:“好的,我们的车也到海湾市,同你1起去。”
小孩迟疑了1阵,才仍有戒心地下来,任由2人让了他进车座里去。
路上,2人问小孩什么名字,小孩回答道:“小丁当。”
司机听了,哈哈地笑了说:“小丁当,好呀!是个小铃铛儿,多响啊。”
小孩生气说:“笑什么?人家是个正经的名字,你却笑!我姓肖名丁当,不是小丁当,懂吗?”
商家打扮的说:“哈哈······对!对对!不要笑。”
小孩孩蛮有性格的。
“为什么起这个名呢?”
“我哪儿知道?爸妈自小这样叫的。”
“你爸做什么的?”
“跑船的,死了在外洋。”当地把做海员这职业叫做跑船。
“你妈呢?”
“做爆竹的!日本鬼子来的时候,同我1起逃难,被鬼子兵乱枪杀死了。”
“额,这样啊·······”
2人肃然,沉默了1阵,然后再问道:“那你怎样生活呢?”
“打流呗。我走过广东,走过广西。”
“叫化子么?”
“不,只要有活,我什么都干,没得干时才去讨饭吃。前些日子我还在1间酱园铺子推小石磨,老板白天把我放在铺门口推磨,让街上人来看这是正牌的小磨麻油,晚上还要做数不清的活,做到半夜3更,累得我要死,还1个子儿工钱也不给。我不干了,要回海湾去。”
“回去有亲戚么?”
“没有。”
“那你又怎样生活呢?”
小孩忽然不高兴了,说道:“哎我说,你们······你们俩老问我这些做什么?我会自己生活的。”
他俨然象个大人那样板起副脸孔来,2人就没有再问他了。看到他还饿着肚子,2人想停下车来买东西给他吃,却因为过兵,1路上卖吃食的摊档都散了,只好不停地往前走。
这地区在南海之滨,过去曾经被日本鬼子侵占过。赤色革命军组织成员领导当地人民组织抗日游击队,进行过几年的抗日游击战争。1直到日本帝国主义战败投降以后,晴天白日组织又从后方调来大批军队,进攻抗日游击队,游击队兵力处于劣势,被迫化整为0,分散掩蔽活动,或转移去别的地方活动。
现在,已是1946年的初夏,日本投降之后大半年,青天白日组织认为华南的人民武装力量已经消灭得差不多了。
蒋委员长已经决定发动全面内战,因此他把他在华南的兵力更大量地北调,刚才这公路上过的兵,就是赶到海湾去上船北运的。
后面跟着而来的汽车,越往前走,所见公路两旁建筑物上,山石上,刷写着的各种标语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