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坝西头种了几棵粗壮的桃树,枝丫修剪得整整齐齐。
桃树下挖了1口6、7尺见方的小养鱼池,鱼池上搭了竹篷架,竹篷架上爬着葡萄藤,碧绿的葡萄叶盖满竹架,给池鱼遮着太阳的光。
十几尾尺把长的草鱼静栖池底,而活泼的鲢鱼不时跳出水面,在清澈的鱼池里泛起1个又1个的水圈。院坝的另1头,盖着猪圈、羊圈、鸡舍。
5级高的青石台阶上,座落着1幢齐崭的青瓦白墙房子,屋脊翘起,抹上石灰,特别显眼。
门是楠木的,用桐油涂得亮光光。
堂屋里青砖铺地,两边厢房铺着杉木地板。用“急死驴”的话来说,这住房是从大副业捞出来的。
说到捞,“急死驴”是1“绝”。龟甲竹上捞,家畜家禽身上捞,挖山货捕小兽也是捞,就说院坝头那几棵桃树吧,每年得摇落1次钱…反正,1粒芝麻过他手,不挤出1点油星星来绝对不撒手。
“急死驴”常为自己“捞”出来的这幢砖瓦大房洋洋自得。他经常对人说:“个人、集体要想富,捞字上面下功夫。”
可是,郭胜虎站在院坝里看着这1切,总觉得有1种说不出的味道。
“吱呀呀······”朝门响了1声。
“急死驴”1手狠劲地搔着蓬乱的头发,走了进来。
看得出,他脸还没洗,眼角上留着眼屎。
林月秀推开灶屋的方格格窗子,伸长脖子探出头来,不高兴地问道:“你1早蹿到哪里去了?菜园子还等着淋粪哩!”
往常,“急死驴”搞自留地时,恨不得长出3条胳膊6只手来,可这回,他却只回答1句:“到黄医师家去了。”
说完便走到郭胜虎的身边,问道:“胜虎,今天,你到副业组去干活了?”
郭胜虎心想,大概尤林已经跟综合场讲过,所以,老爹晓得了。他不声不响地点点头,心里却不屑地哼了1声,“要不是领导给我的‘特殊任务’,我才不干呢!”
“急死驴”见儿子点头答应,心里暗暗高兴。
因为,他是有自己的盘算的。
社教运动使“急死驴”的会计大权旁落以后,他1直耿耿于怀。这次,李智慧1病倒,黄暮林便话里有话地偷偷对他说:
“老郭,鸡母出窝快捡蛋,机会难得啊。你没得想过,重新争取为集体干点事啊。”
这话说得“急死驴”心头霍霍动,肚里拨拉起了小算盘,心里想,黄医师是综合场的副场长,大小是个干部吧,说话作用。
再说,他同县物资局的干部章知斌熟悉,大队长又信得过他,只要他帮忙,几下里使劲,我再在大队长面前卖劲地干,重新上台当会计,还不是3个手指捏田螺,十拿9稳的。
这么1想,过去当会计时占到的便宜,过得松闲的日子,似乎又回来了。
“急死驴”这些天里,做梦也在摸算盘珠,跑黄暮林家可脚勤了。
昨天傍晚,黄暮林授意他去挖集体的天麻,趁今天去县里赶场,可以多卖几个钱。今天1早又说,大队长有个重要任务布置下来,让他俩去完成,“急死驴”听了,高兴得直拍大腿。
黄暮林却阴阳怪气地说:“老郭,队委会决定让胜虎也参加副业组了,你可得管住他呀。胜虎是个好小伙,就是没得头脑,爱跟着那些知识青年闹腾。不瞒你说,尤林对你的意见可大呢,说你老郭满身铜臭,资本主义思想严重,要胜虎跟你老子划清界限呢!”
“啊?”“急死驴”吃惊地望着黄暮林,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啥,这话我本不想讲啊。老郭,你莫把它搁在心头啊。”黄暮林眨了眨眼,转身走了。
“急死驴”正回想着这1切,郭胜虎突然问道:“老爹,队上的天麻,昨天夜晚是你们收了?”
“是啊。就为了趁今天县里的赶,赶场天去卖,昨天把我累得够呛。今天你就跟我去卖······卖天麻。”
郭胜虎不明白地问:“公社里国家收购站天天开着门,卖集体的天麻,为啥得到县里去赶场?”
“急死驴”望着郭胜虎,“嘿嘿”两声,微微晃了晃脑壳,用神秘的口气说:“胜虎,今天的事儿啊,可是千丈深、深的洞洞,你摸······摸不到底细了。”
郭胜虎听了这话,觉得有点异常,联想到尤林昨晚上提醒大家要警惕的话,他不由地仰起脸,十分奇怪地望着自家的老爹。
“急死驴”得意洋洋地对郭胜虎说:“憨小子,赶场天去······去卖,集体可以多·······多捞进票子嘛。”
郭胜虎大吃1惊,叫道:“啥子?你要把集体的天麻拿到自由集市上去卖高价?”
“这有啥大,大惊小怪的,集体收入多······多了,社员年终分配也多嘛。”“急死驴”不以为然地说。
郭胜虎火了,叫嚷道:“你们是要走资本主义道路,我不去!”
父子俩的对话,被灶屋里的林月秀1句1句都听在耳里,见郭胜虎直脑壳拐不过弯来,便赶紧从灶房里跑出来,1边撩起围襟擦着双手,1边心急口快地说:“胜虎,乖娃儿,莫说你爸爸是为了队上好,对我家也有好处哇。这可是综合场派下来的任务,没得错。跟你爸爸去吧!”
郭胜虎没吭声,却把身子1转,把背脊对着林月秀。
林月秀晓得郭胜虎没悟过神来,便又绕到他面前,双手绞着十指,昂起胖胖的脸盘,说:“斑鸠肉香,哪个不眼馋?你1个娃儿家,真不晓事。为集体办事,错不了。”
“大家都要改造葫芦塘,为学大寨出力,你们却只顾眼前利益,还要点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