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疑地望着这些全副武装、钢盔压在眉毛上的“国军”,听着他们1口流利的新罗话,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才,她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个“国军”上尉说,他们是中原赤色革命军志愿军!
难道,这是真的吗?
这些方才从山岗上的云雾中突然出现的人,倒使阿妈妮仿佛坠进了云雾里。
“阿妈妮!金大娘!”
那个“国军”上士突然低声叫道,另外几个“国军”也急忙转过身来,3下两下就把阿妈妮手上绑着的布条解了下来,丢在路上。
“你们真的是……?!”阿妈妮轻轻地、几乎是耳语般的说。
“阿妈妮,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老周!……志愿军老周呀!”
高个子“国军”上士把压着眉毛的钢盔抬了1抬。
晨光微熹中,阿妈妮眼睛仿佛1亮。面前这个李伪军打扮的人,果真是志愿军同志!正是她常常怀念的志愿军侦察兵老周!
“老周?……”
阿妈妮扑上前来,用麻木的双手1把抓住周良才的双肩,热泪夺眶而出。
她哽咽着叫道:“东木,你们可来了!”
周良才扶住阿妈妮,对尤林说:“尤队长,她就是5次战役前,帮助我完成任务,掩护我脱险的金大娘!”
尤林上来握住阿妈妮的手。
“阿妈妮,你老人家受苦了!”
他望着这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发现她胸前1片殷红的血迹,吃惊地说:“血?阿妈妮,你负伤了?”
阿妈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摇摇头。
“不,这是1个孩子的血!那帮强盗,刚刚在我们村里杀了人,放了火!”
阿妈妮用手向桥朔里1指:“看!”
侦察员们朝阿妈妮手指的方向望去。晨雾中,桥朔里这个小村庄还在依稀地闪动着火光,浓烟在乳白色的雾气中逐渐扩散着。
“阿妈妮,村里的人呢?”尤林急忙问。
“都被敌人赶到桥南去了,哼,说是什么美军顾问的命
侦察员们气愤地握紧了拳头。哼,敌人可真够毒辣的。
刚才,他们爬上后山,直奔桥朔里来的时候,发现远处江边有个村子也在起火。
看起来,这是敌人1次有计划的毁村行动,他们想要切断江边居民同游击队和侦察员们的联系!
“阿妈妮,我们要立即找到1个人,”周良才向阿妈妮耳语说,“她是金昌英同志的妈妈……”
没等周良才说完,阿妈妮失声叫了出来:“昌英?!昌英已经见到了你们?他人呢?
尤林注意地望着阿妈妮,惊喜地说:“阿妈妮,你就是……?!”
“我就是!我就是呀!”阿妈妮忙乱地说,“他要我坚守在桥朔里等着他的消息。我等了3天了。这孩子,他跟你们1起来了吗?”
尤林不由得咬住了嘴唇,侦察员们1个个低下头去。
阿妈妮惊讶地望着他们,1种不祥的预感,使她的心沉了下去。
“孩子们,你们怎么啦?”
尤林从怀里掏出那柄短剑,双手送到阿妈妮面前。“阿妈妮,我们师首长命令我们,1定要把它亲手送还给你老人家。请你不要难过,金昌英同志他是个好样的……”
阿妈妮明白了,1瞬间好像有个焦雷正炸在她头顶上,使她眼前1阵发黑。
她的手紧紧抓住短剑,按在胸口上,几乎站立不住。
侦察员们扶住阿妈妮,让她坐到路边1块石头上,孟2虎和谢维忠两人立刻向大路两边放出警戒。
尤林和侦察员们默默地站在阿妈妮跟前,望着阿妈妮。
王振华的心都缩紧了,他的牙齿狠狠地咬着下唇。他想到了缓冲区上那次遭遇战中,金昌英怎样在危急中把敌人引开!
他想到了在那个雷雨之夜,金昌英怎样突然跃起,把短剑刺进李伪军的咽喉……
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话来安慰这位英雄战友的母亲。
可是此刻,阿妈妮反而没有了眼泪。她双手微微颤抖着,捧着短剑凝视了1遍又1遍。她脸上每1条皱纹都凝固住了,严峻得象钢铸的1般。
“昌英,好孩子,你放心吧……”她对着短剑轻轻地,好像孩子就熟睡在她跟前那样小声地说。
然后,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对着尤林说:“志愿军同志,昌英不在了,还有我,我带你们去找游击队!”
“阿妈妮!”尤林激动地叫了1声,紧紧抓住阿妈妮双手,1时说不出别的话来。
他感到阿妈妮那双长着厚茧的,粗糙的手,也紧紧地,有力地抓住他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阿妈妮呀,她在用多大的力量克制着自己巨大的悲痛啊!尤林不由得怀着深深的敬意突然想到在新罗,有多少像阿妈妮这样善良,坚强的母亲啊!
她们就像8连无名高地上那棵顶天立地的青枫树那样,任凭雷电在她头顶上炸裂,任凭烈火在她眼前燃烧,任凭土地在她脚下崩塌,但她仍然挺起了腰,坚强地屹立着,用她那粗糙的、坚韧的枝干,擎托着万里蓝天……
“阿妈妮!”王振华在1旁突然大声说,他的眼圈都红了。
“你别难过,我们都是你的孩子,我们1定要给昌英同志报仇!”
阿妈妮转过脸来,望望这个圆圆脸庞,欢眉大眼的年轻战士,忽然想到,这孩子多么像昌英呀,也许比昌英更年轻吧?他家里,1定也有个同她1样的母亲在惦记着他,惦记着这个远离千里,甚至是远离万里,为了抗击共同敌人来到新罗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