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先,你到底要做什么?”回去的路上,张芷溪边走便用小靴子提着路上的小石头,忽的转过脸蛋,用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向周朝先。
“我?我要救人。”
周朝先露出一口白牙,笑的很灿烂。
从盛世到乱世,他沉浮许久,现在终于能够大着胆子跟人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要救人!拯救这个乱世当中死去的千千万万百姓。
“可谁需要你去拯救?”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死了很多很多人。四万万百姓流离失所,大片江山烽火连天。我心痛,心快要了死了。”
“结果,梦醒了,我一头冷汗的爬起来,看着地图,看着地图上面的列强,就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张小姐,这就是我想做的。我想睡觉,睡一个安稳觉,不再担心有人会骑在咱们的脑袋上面,不再担心洋人的租界还是咱们国土上面,不再是东亚病夫。”
周朝先悲跄,越是回想得多,他就越睡不着。
张芷溪只觉得自己的三观崩碎,周朝先描述的画面并不难以理解,任何一个读过书的进步青年,听到这一段话,都会愤怒。
五千年的文化孕育的不单单是文明,还有知耻而后勇。
张芷溪不再说话,她心潮澎湃,胸腔当中生出了一点东西。并非是忽远忽近的爱意,而是懵懂当中的光亮生根发芽。
“该怎么做?”
“知微见著,从小事做起,时间长了,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清华有句话说的很好——遵从本心,无问西东。”
“那你是革命党吗?”张芷溪问了之后,自觉唐突,又连连保证:“放心,我不会跟人说你的真实身份。”
“我不是革命党。”周朝先肉眼可见张芷溪眼中的光亮变得暗淡,似乎这个回答不符合她的心意。他略作一想,也恍然大悟。这个时代革命理念,全在南方,在广州。
“革命很好,但比革命更重要的是做实事。只有把事情做好,才能让国家变得强大。光喊口号,中国永远不会有所变化。”
张芷溪默默思考,终于不再说话。
小汽车随后抵达,两个人一路无话,抵达张府的时候,周朝先却见到张府门口有许多记者,一队奉军也开到了府邸门口,戒严起来。
“先别回家。”
周朝先往前探了探身子,隐隐约约猜到了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他从后门下车,绕行而去,抓住一个记者后问道:“
咋了,路都给堵住了,你们在干嘛?”
“你还不知道?张副司令支持对日借款!”
嘶!
这话一说,周朝先立马明白怎么回事儿。
他心念一动,转身回到车上道:“直系奉系矛盾已经公开化,吴佩孚竭力阻止对日借款。我不能陪着你了,我现在就要回张家口。”
“如果局势有所变化,你尽管来张家口找我。”
周朝先深深出了一口气,张芷溪的身份尴尬,让他不敢心有所动,对方却像是认定了一样,时时刻刻牵挂自己。
这让他心中生起别样的滋味,此刻倒是做了一些保证。
张景惠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会对无数人造成剧烈影响。张芷溪并无选择权利,也与张景惠关系不大。
民国政治斗争,从来不会祸及家人。
“我会的。”
张芷溪的眼眸蒙上一层水雾,贝齿咬着粉唇,几欲哭出。
“走后门,正门走不了。”
周朝先提醒,将她护送到了后门之后,随之入内。
张景惠此刻正在府邸当中,他见周朝先到来,屏蔽身边人,冷冷说道:“大帅从日本人手上借款,意欲扩张奉系实力。”
周朝先眉头一皱,明知故问道:“副司令您拿不
到?”
张景惠不言语,算是明白了周朝先种种布置的高明之处。别的不说,单单是在察哈尔等地新建的工厂,那都是跟张景惠有莫大的联系,多多少少有他的股份。
“日本人不甘失败,组织皖系,奉系,广州军政府一起对抗吴佩孚。这一次,曹锟吴佩孚死定了!”
周朝先默然道:“副司令纵然心有不甘,也是奉军副司令。”
张景惠也叹气道:“此番日本人的动静太大,我只能顺势时局。”
他心有不甘,不愿意只充当一个奉军副司令的头衔,他也想要成为奉军之首。
“你去张家口好好备战,大战开始,你部作为后盾。”
“卑职遵命。”
三言两语,张景惠将自己的不甘心尽数道出。
这些不甘在周朝先意料当中,只要张景惠还有一丝一毫的野心,他都不会继续成为张作霖手下的应声筒。
他现在心中有斩不断的的乱麻,在军事实力上面极度相信曹锟吴佩孚,但在政治形势,国家大局上面,却又倾向于张作霖。
奉系,皖系,广州军政府联合,曹锟吴佩孚拿什么对抗?
区区直隶,如何能够对抗半个中国?
回张家口的路上,周朝先心情复
杂。
作为敌对者,他非常赞赏吴佩孚的军事能力。
此人的军事素养在国内是一等一的,别说是张景惠了,就算是他自己遇到吴佩孚,也不知道什么地方会成为玉帅的突破口。
转眼之间,张家口到了。
入眼之处,蜂窝煤不断远销华北,靠这笔生意发了大财的王子圃也在火车站等待,笑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