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平城停留在十年前的时候,时间不会停止,张家口外的钢铁厂时间仍旧流逝。
大量铁轨堆放在铁路边上,边上的火车头,有百余个壮汉,正在将铁轨装上火车。
“嘿呦!”
喊着号子的塞北汉子将健硕的肌肉暴露在空气当中,他们兴高采烈地呼喊着,通常两人合力就能够将一段铁轨放在火车上。
秦宣领着孟珙等人进去的时,装车已经过半,他们意见,便有人叫道:“停车,这些都是修筑平绥铁路的钢轨吗?”
秦宣见他们明知故问,仍旧耐心解释:“对,这里的铁轨全都送到归绥,最多两个月,平绥铁路就能通车。到时候铁路上的运力就不紧张,可以运输更多工业产品,输送到整个华北。”
孟珙说:“只怕你们修建这条铁路,不是为了大工业,而是为了运兵。”
秦宣脸色微变,心中骂了一句,嘴上却道:“我是商人,我只管货值南北。长官若是愿意用铁路运兵,那最好不过。我还巴不得十六师兵到处都是,免得我们商人到哪儿都受欺负。”
“这苛捐杂税绥远是废除了,过路费也没人收了,咱们老百姓的日子,也都好过起来了
。”
“钢铁厂的产量如何?”时恬问道。
秦宣道:“张家口的钢铁厂每天能够生产三十吨钢铁,一年就是一万吨。”
“包头筹备的钢铁厂,两年之内,产能至少能够达到十万吨钢铁的规模。”
“十万吨?”时恬眼前一亮:“周长官不愧是懂行的,有十万吨钢铁,能造多少枪炮!”
“枪炮枪炮!粗俗!”孟珙却是不屑一顾,心中反而坐实了周朝先是个军阀的念头:“孙先生修十万里铁路,才是大情怀,才是实业救国。”
时恬冷笑一声:“没有枪炮,你这铁路如同法国铁路一样,反而会被敌国所趁,让我国民备受屈辱!”
“只有枪杆子硬了,咱们腰杆子才能硬起来!”
他说的直白,孟珙却毫不在意:“都是歪理邪说。”
正嚷嚷着,卡车穿过厂门,进入钢铁厂内部。
戴着头盔,穿着工作服的德国工程师跟中国技工忙碌不停,为首的几个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让时恬眼睛直冒亮光。
半自动化的工厂当中,被熔铸的铁水泛着红光,在巨大的容器当中翻滚。
这是最美的火树银花,绽放在晴空底下,在无数人的监测当中,变成工业
最初级的产品——钢铁。
“这就是民族之脊梁,钢铁!”时恬眼巴巴的凑上去,用德语与德国工程师交谈。
在知道这些人基本都是从鲁尔区,或是从捷克到来的工程师之后,更是与之交换种种对于机械上面的看法。
他是光绪三十年留洋,回国时正值辛亥革命,一身所学再无用武之地。
在江浙沪蹉跎七八年,他总算回了苏州,娶了妻,生了子,埋葬了梦想,将一腔希冀寄托在幼子身上。
他不信数十年后,自家儿子正值壮年还会像自己一样悲跄,十年苦读成无用之人。
月前,直奉开战。
熊希龄的书信让他大感意外,心中却是意动。
犹豫许久,他也不曾回信,只是将老母托付妻子,只身北上,抵达北平。
“孟兄,德国工程师说这些钢铁品质不亚于鲁尔区。”时恬转身用中文介绍,他心中清楚,列强太多,英法美德,三国话都精通的人少之又少。
“只需要不断调试,就能够生产出特种钢。”他一脸兴奋,已经猜到德国人这么大方的原因还是因为部分钢铁配方在欧洲不值钱,在远东却是值钱货。
周朝先不可能自己重新研发各种钢
铁比例配方,直接一笔授权费,一次结账,就能获得一堆合金配方,足够让中国工程师,节约数年的研发时间,先一步开始生产。
“只可惜,咱们张家口的煤炭,铁矿石品质比不上鲁尔的。”时恬砸吧砸吧嘴,继而大笑:“有总比没有好!先生们,里面请吧。”
孟珙一言不发,只是看向那火树银花构成的不夜天,他已经开始幻想在黑夜当中,这一处熔炉的瑰丽景象。
在欧洲,他见过更大的钢铁厂,初见震撼,随后悲愤。
今日在国内见到同样的光景,他却没了震撼,悲愤,只是跟紧时恬秦宣等人的步伐,从熔炉到分拣,模具车间。
看着矿石变成铁汁,再变成一条条铁轨。
接着是发电厂,和一片旷野当中拔地而起的纺织工厂:“大生纺织厂,张公在察哈尔新建的毛纺厂,专门将草原上的羊毛加工成毛线,出口国外。”
“原本张家口咱们暂二师,呸,十六师的地盘,稍微发展一下就能变成工业城市。可惜察哈尔都统换人了,咱十六师跟察哈尔大学都要搬迁到归绥城。张家口只会留下一些轻工业。”
他介绍,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
轻工业?难道你们还想发展重工业?”孟珙不在哀怨,愤世嫉俗,而是主动开口。
面对这个与自己同龄,却又一言不发的家伙,秦宣从他眼神,就已经领悟到了,这是一个不好招惹的人。
他不敢怠慢:“孟先生说的不错,周都统的确想要发展重工业。”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这张家口我是待不下去了,我要见周都统。”
秦宣道:“如果先生想要见都统的话,正好有一列运输铁轨的火车将前往归绥城,我找人送您去。”
“我也想跟都统聊聊。”时恬嘿嘿的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