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军队之中的激烈动荡,只说一说这杭州城中便已经是风云变色了。
当力工张扬推开了自家小院的院门时,却惊讶的发现现在还不到早上6点,但是街道上却已经满是行色匆匆的人了。
这些人有的提着行李,带着一家老小往东城门的方向;也有的是乘着小轿车往城外走,但这些大抵都是些家境优渥的。
还有的人则是从东门的方向往市里面走,但他们肩膀上扛着的都是鼓鼓的米袋。
忽然张扬看到了带自己干活的工头王大哥,此刻他正用扁担挑着两袋面粉匆匆往城里走去。
“王大哥。”他大喊了一声。
张扬是个机灵的,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只看众人这样子,他便隐隐能猜到,恐怕是又要变天了。
王大哥扭过头循声看过来,发现是相熟的张扬,忙道:“小张叫老子作甚?”
“王大哥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觉醒来街上的人全都……”
“嗨呀,你的消息怎么这么不灵通!你家里还有钱吗?”
张扬点了点头。他没有不良嗜好,将在船厂做力工的钱全都攒了下来,他的目标是争取买一辆车自己来拉。
“那你快点去买点米面粮油吧,听
张先生说江苏的督军大人要攻打咱们浙江了。我早上四点多想去抢购一些米面粮油,到了就发现门口已经挤满了人。我排队的时候,那价格可谓是一个小时一个变化。”
“老子花了原来能卖十袋粗面的钱,才他娘的买了两袋,你快去再不去恐怕就买不到了。”
张扬听完心中一惊,他连忙对着王大哥作了个揖,随后快步冲进卧房之中。
他掀开自己那床破褥子,随后在床板下掏出来几张银元和纸币,用一个手绢细细的包好之后揣在怀里,连脸也不曾擦半下就匆匆的往相熟的米面油粮店奔去。
战争要来了,人们也不是傻的,几次战乱后便晓得这些大兵们要打也是只打大城市,对于农村乡下之地,却是并不愿去的。
故此有钱的人可以回到乡下的庄园里躲藏;或者在农村有亲戚的中等户们也可以躲到农村的亲戚家;但惟有向张扬这种苦哈哈的卖力气的,是哪里也去不得。
为何?因为没钱,便是真的在乡间有亲戚,但谁又愿意收留你个苦哈哈?毕竟这时节,人们是常吃不饱饭的。
当张扬赶到米面油粮店的时候,却发现门口已经挤满了人,他急忙踮起脚尖看了一
眼门派一边挂着的米面价格,脑子不仅微微发昏,险些直接昏倒在地。
“抢钱呀,真是抢钱呀。”张扬靠在墙壁上,失神的看着前面,喃喃地说道。
张扬便是整个杭州甚至是浙江与江苏两地穷苦百姓的一个缩影。
当战争的消息传到浙江与江苏一带,两省瞬间陷入了一片动荡之中。
而这些事关是否能吃饱肚子,能活下去的米面油粮的价格也是飞速上涨这。
当然这只是向张扬这种穷苦人家所能看到的,而他们看不到的是从杭州向外的火车票的价格或者是客船的价格都在飞速上涨这。
……
沉浸了许久的张一麐再次出山,他给张謇打去了电话。
“季直兄,这几日的时局消息你可晓得了嘛?”张一麐轻声问道。
张謇并未答话,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风雨飘摇,风雨飘摇啊!”张謇的声音满怀悲痛。
他作为民国最早一批提出“实业兴国”的实业家,后来又历任了中华民国实业总长与水利总长,但无论是什么实业,再面对战争的时候他们都是如此的脆弱。
“季直兄不能打呀。”张一麐悲痛欲绝的说道。
张謇当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浙江与江苏
作为南方的经济重省,因靠近上海的缘故,两地承办了许多洋人的工厂,而随着洋人工厂的兴起,随后两地的国人也开始有样学样的开办起工厂来。
甚至在茶、丝绸、瓷器等国人专精的行业,两地还常常可以赚到外汇。
但如果战争席卷而来,那么浙江与江苏这么多年的经济成就,将会在顷刻之间,被战火所覆盖,这是以张謇、张一麐、陈易坤等江浙名流与民族资本家绝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罢了,仲仁咱们再去见一见齐督军吧,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卖我这张老脸呀。”张謇轻声说道。
……
南京,大帅府。
“大帅,张謇先生还有张一麐先生以及几位其他前国府大臣在帅府外求见。”副官来到正在观看地图的齐燮元身前,询问道:“大帅,咱们见是不见。”
“张謇他们又来了?”齐燮元不禁微微有些头疼。
张謇与张一麐等人在浙江与江苏两地名声很响,声望也很高,算是传统的地区性豪门。
齐燮元虽然不怕他们,但日后想要真的将整个江浙地区握在手中,却又离不开这些下面的豪强们。毕竟他们有钱有人,而且有名望,真要是真刀真枪的干起来,
齐燮元定然是不怕的。
但做完之后怕是也要被悠悠众口给骂的狗血淋头,到时候北平方面说不得为了平息民愤也会将他给抛弃了,这便是一套制约体系。
“让他们进来吧。”齐燮元最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副官领命出去,过不多时便领着几个衣着华贵,器宇轩昂的中老年人们走了进来。
“仲仁先生,季直先生,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帅府?来快请坐。”齐燮元面带笑意的招呼着两人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