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植桐来到押运处后,万向阳再次找上门,把唐植桐喊到门外抽烟,抽了两口,从口袋里掏出来粮票,想把欠的那部分还上。
“阳哥,粮票的事不着急。”唐植桐推辞,不想收。
“你嫂子说了,欠账不过年。你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数,饿不着。”万向阳拿着粮票往唐植桐手里塞,这回是十斤,一半粗粮票,一半细粮票。
“你这……真不困难?”唐植桐看着手里的粮票,作为朋友,是真的不想让自己好哥们因为还自己粮票而饿肚子。
“嗯,没事。我定量高,出五斤,向红三斤,你嫂子两斤,上个月还有点结余,撑到这个月发粮票,问题不大。”万向阳事无巨细的跟唐植桐解释道。
“那我就先收着。阳哥要是粮食不凑手了,一定告诉我,我前阵子去了趟东北,买回来一点粮食,应应急还是可以的。”唐植桐听万向阳这么说,才把粮票收起来。
朋友跟朋友区别很大,有的人借钱说的好好的,一到还钱就没影了。
而这年头普通百姓攒点钱不容易,能节衣缩食算着把欠账都还了的,人品那必定是杠杠的,值得深交。
“好说,真困难肯定找你开口,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不过你那兔子和鸡蛋得等等了……”万向阳说到最后,有些不好意思,鸡蛋供应已经非常紧张,很难买到,肉倒是能买,可小两口一个月也才六两肉,距离还清兔子还早呢。
“阳哥,你给我的斑鸠就顶兔子了,鸡蛋那个不算,是我当哥哥送给向红的。我今儿收了你的粮票,咱就两清了,细算下来,我还占了你便宜,你今儿给的粮票里可是有细粮票的。”唐植桐几次三番的给万向阳,不过十来斤小米、三十多斤白薯,外加二十来个鸡蛋和两只兔子。
“这……不太好吧?”万向阳知道是自个小兄弟照顾自己,就更不好意思了。
“没啥不好,这就挺好,再多说咱哥俩可就连兄弟都没得做了。”唐植桐直截了当,后面的那些坚决不再收。
“行,那就这样。”万向阳也没咬牙硬抗,这个还账啊,太难了,也得亏舒晴善解人意,否则有的等了。
哥俩在门外聊了几句,就分开了。
唐植桐没打算将这些粮票带回家,椿树胡同暂时不缺,自个家暂时也不缺,拿着粮票下馆子有些不值当的,那就在押运处食堂买成干粮吧,反正等考完试,自己就要按点上下班了,节省下一部分粮食扔空间,以备不时之需。
大学里有自己的粮食供应票据,一些大单位可能也有,但四九城绝大部分单位的食堂都是直接收取钱和四九城粮票的方式进行交易。
晚上回家后,唐植桐听到了一个八卦,老寇又挨揍了。
为什么说“又”呢,因为上回挨揍的事到底还是没瞒住。
“这是招惹什么人了?”唐植桐挺纳闷,这年头的民风跟彪悍不沾边,无论是资本家,还是平头百姓,亦或是二代们,绝大多数都是安分守己的。
可能会有一部分官僚做派,但也不敢明目张胆,从街坊到现在虽说只有十年,但隔上两年就刮一阵风,主打一个群众监督,又有几个人敢吃熊心豹子胆呢?
“听说是把卖粮票的贩子给揭发了,下班的路上让人给敲了闷棍。”张桂芳今儿出去买鱼,凑在排队的街坊那听了一耳朵。
终于到了隆冬时节,海鱼的保存不再是问题,四九城市面上开始有了少量供应。
“票贩子招他惹他了?”唐植桐突然心有所感,老抠不会真的去换票了吧?
“听说是他跑人家地盘上卖票,想用细粮票换人家的粗粮票,让人家补他点差价,人家没同意,当时就揍了一顿,后面越想越气,索性就去揭发了。”张桂芳兴致勃勃的将听来的八卦讲给儿子听。
“真不愧是老抠,鬼日迷瞪眼的,钱串子。”唐植桐苦笑着摇摇头。
“谁说不是呢?掉钱眼里了。人家敢明目张胆的干,肯定是有跟脚的。”虽然三教九流都进去了,但张桂芳之前的时候没少听说他们干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嘿,真是掂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唐植桐笑笑。
唐植桐没有关心老寇是怎么揭发的,这种事无论是实名还是匿名,能让票贩子找到当事人就透露着不同寻常,这更坐实了他的猜测,票贩子之所以敢干,肯定是有后台的。
连张桂芳一个妇道人家都能明白的道理,老寇却不明白,这顿打挨的有点冤,却也不那么冤,手伸的太长了。
这里面的水太深,不是普通人能把握住的,想买几张粮票应急是可以的,但想进去分一杯羹嘛……
唐植桐想起了著名的韭菜地。
网红们通过各种方式,让“家人们”、“老铁们”下单,而网红们却赚的盆满钵满,什么卖螃蟹、大鹅的,卖月饼、淋巴肉的,还有靠割韭菜还清好几个小目标的。
当然,也有卖情怀的,比如居里夫人发现了高浓缩铀、发明了x光机,牛b炸了啊,我的夫人。
总的来说,款款不一样,但总有一款适合“家人、朋友、老铁”。
唐植桐希望老寇这回能长个记性,别跟韭菜似的,一看有利可图就铆足了劲的长。
透过现象看本质,人家嘴上说着是“家人”,但根本不可能给家人们普惠的发红包,本质上还是想把“家人们”兜里的那几个钢镚掏到自己口袋里。
有可能培养韭菜的时候,网红们嘴甜,恨不能给家人们磕头,但谁又知道人家割韭菜的镰刀是不是已经磨刀霍霍、急不可待了呢?
更有甚者,割完这茬韭菜,说不定还在背后骂“家人们”是傻叉呢。
这玩意就跟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