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泰殿内,众人皆已落座。
大楚民风开放,并无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此时,皇子妃嫔、皇亲贵族坐在御案左下方,他们对面则是公卿朝臣及其家眷,表面上看起来熙熙融融的殿内,却不知究竟有多少暗流在涌动?
郭嫔是肯定不知道的。
殿中众人要么正襟危坐,静观默察,要么附耳低言,窃窃私语,只有郭嫔一人实在是别具一格。
初时间,别人可能觉得她是在看着案上的茶点发呆,细看之下却能发现,那始终低垂的脑袋已经开始一点一点了,而且每次向下垂的距离总是大过重新抬起的高度。
不过殿内众人除了余老太君和陈氏以外,也无人会关注郭嫔,毕竟众所周知郭嫔一向不受元祐帝待见。
虽说前番,郭嫔时常被陛下宣召到紫宸殿伴驾,但那都是在陛下与和护国公下棋的时候,你见哪家帝王与他的妃嫔耳鬓厮磨还带着自家老丈人的。而且吧,也不知郭嫔究竟有何种神奇的魔力,每一次伴驾,只要护国公前脚退出紫宸殿,后脚她就能被御前的宫人叉出去。
屡屡惹怒陛下还每每都能安然无事、全身而退,郭嫔的这身本事也不是没人想学过。
前几年还有大臣想通过其他妃嫔宫人跟郭嫔学几招,可屡屡铩羽而归。每一位向郭嫔讨法子的人最后都无一不哭诉,实在是鸡同鸭讲无法沟通。
郭嫔的脑子一旦开始思考,那古里古怪的想法就像是成百上千只老鼠崽子全都从洞里偷溜出来,虽然不会咬你,但它实在膈应人啊!而郭嫔的嘴就是堵住老鼠洞的一张草纸,是的,草纸,有了它在,没有一只老鼠崽子能被洞束缚,它们竭智尽力挣脱枷锁,仰望天空嚎叫:“自由!”
不同于郭嫔的刻意被人忽略,皇子们一向是朝臣夫人们关注的重点对象,有琢磨着如何站队的,也有思考着结亲家的。
今日的老二看起来有些许奇怪,他一改往常那趾高气昂、高调张扬的样子,倒是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是即使老二在刻意压制,那眉目间的意气风发却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
静妃也时不时将遥遥望向老二,那眼里的骄傲之色都快溢出来了。
老五老六倒是与他们的母亲榆妃一样,对老二母子嗤之以鼻。
榆妃讥讽道:“静妃是拾得什么宝贝了?平日里装得清心寡欲的,今日竟如此喜形于色,难道——”
榆妃话还没说完,竟被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静妃怼了起来:“今日陛下寿辰,臣妾自然欣喜万分,榆妃娘娘往日里看不惯本宫也罢了,今日这场合,榆妃还是当心祸从口出。”
榆妃着实被气到了,正打算起身撸起袖子撤下这贱人的脸皮,却瞥见老五老六玩命儿似的给她使眼神。榆妃只好把悻悻吞下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语,心里却止不住地泛起酸水:真是小人得志,且让这对贱人母子得意一会吧,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比起榆妃这里的与往常别无二般的口舌之争,细细观察,老四却有些莫名其妙。
不知为何今日竟一反常态,既未巴巴地跟在大皇子身边,也未殷勤地侍候吴贵妃,连言语都不如往日般开朗,倒显得有些“阴郁疯狂”。
只见老四不停地摩挲这手中的茶盏,不知在想些什么竟微微出神。
许是前些时日,办事出了点小岔子被元祐帝当朝叱责所致。不过既然被皇父痛骂,如今更加应该振作精神,好好办事,如今难道是放弃自己了?摆出这般任谁都对不起你的姿态,倒是让不少大臣在心里对其画上了叉。
相较于几位哥哥哪怕心绪有多繁杂,也尚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老七老八就显得有些……“紧张”?
老八端起茶盏的手都有些打颤了,老七的脑门上竟也滴下了斗大的汗珠,可这分明刚过完腊八啊!虽然殿内地龙烧得旺旺的,可也只是温暖如春,哪里能夸张到夏日般炎热。
眼瞅着越来越多的大臣被老七老八吸引了目光,连顺嫔和嫔都止不住地看向他们,眼中满是担忧,老八的外祖——奉诏回京赴宴的瓜州知州用针刺一般的眼神戳向老七老八。
接收到那狞视的目光,老七陡然意识到,自己兄弟俩在众人面前失态了,忙不迭戳了戳还在咯吱咯吱咬着茶盏的老八,两人连忙端坐起来。
刚刚被静妃反驳一通的榆妃正心气不顺,见到老七老八的荒唐表现忍不住挖苦道:“看起来七皇子、八皇子还是太年轻了,陛下这也才五年未曾举办过大宴,都能紧张成这样,这要是十年八年的,莫不是皇子还能被吓出个好歹来?”
榆妃语音刚落,皇族这边便忍不住哄笑起来。顺嫔、和嫔脸都憋红了,跟要滴出血似的。大臣们看到这番景象,心里却在思索着,七八两位估计也是不成了,虽是皇子中最年轻的,可也都加冠了,这幅姿态着实担不起大任,至少再过几年吧。
这边的插曲丝毫没有打扰到坐在妃嫔首位的吴贵妃和皇子首位的老大,两人就如同清醒的看客,欣赏着乾泰殿内的众生百态。
老大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倒是引来了群臣在心底的夸赞,相较于其他皇子,他们更愿意把宝压在皇长子身上。
大臣这边儿大多倒是比皇子们能沉得住气,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一派祥和。
不过也有例外的。承恩公汪裕的眼神就较为游离,他这是心想着老三呢!
原本承恩公还在不断鼓动老三上书,请求能在寿宴时返京,至少在元祐帝面前露露脸。可在接到老三送来的消息后,承恩公不是没有动过心,只是终究被老三劝住了。
这么多年来,哪怕老三自打生下来就由皇后抚养,元祐帝也始终没有松口将老三正式记在皇后名下,他这嫡不嫡庶不庶的身份确实尴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