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郭贵妃跟米花说,她想出宫了,可这件事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郭贵妃的头上可是还有元祐帝和皇后两座大山。
皇后那边倒是好说,郭贵妃就从未见过比皇后还独立自主的女人。
哪怕她以前被汪家掣肘,暂时成为了一只傀儡,她也在汪家倒台之后立即恢复了过来。皇后甚至还雷厉风行地安排好了汪家的家财,那些身处汪家之中的无辜子弟也能活下去。
皇后一直推崇大楚女子要像梁小将军,就是猪崽他娘一样,活出个自我。
如果郭贵妃提出离宫的请求,皇后不仅不会阻止,反而会笑着送她离开。
事实也就像郭贵妃想的那样,皇后听到她的请求只是惊诧了一瞬。
“你想好了吗?”皇后认真地问郭贵妃。
郭贵妃也看着皇后,此时郭贵妃的眼睛里有光:“俺想好了。”
皇后暗自点点头,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陈氏倒是着急了起来:“你离宫做什么?不当贵妃了?在宫外,你靠什么生活下去?你——”
陈氏说着说着突然就停了下来,她一拍自己的脑袋,笑着说道:“我怎么忘记了,你可是种地的一把好手!”
“那可是!论种地,三四个男哩都比不上俺。”郭贵妃得意地说道。
看着郭贵妃喋喋不休地讲述着,她入宫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是怎么种地的,皇后和陈氏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此时,这三个人谁都没有提起元祐帝,也没有提起阿昴。
在郭贵妃做出离宫决定的时候,她只是她自己,是在妾室,母亲这两重身份以外的自我。
皇后和陈氏也丝毫不觉得郭贵妃这么做有任何不妥之处。她们甚至能透过郭贵妃的言语隐约看到,二十多年以前那个在田间地头肆意奔跑的疯丫头。
皇后的应允是在意料之中,可是元祐帝那边可就不是能轻易过关的了。
算起来,这是郭贵妃第二次独自一人前往紫宸殿。上一次还是在元祐帝二十八年的寿宴之前。
当时,元祐帝得知蠢儿子们要造反,为了引人耳目,元祐帝拉着当时还是郭嫔的她整日待在紫宸殿。表面上,元祐帝是为了和当时还是护国公的平王下棋,暗地里,元祐帝拿她当靶子吸引老大他们的注意力。
“妾郭氏见过陛下。”郭贵妃屈膝行礼。
“起来吧,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元祐帝干巴巴地问道。
两人之间例行公事的问安和回话,看得一旁的曹安都觉得尴尬不已。
其实这也怪不得元祐帝冷漠,也怪不得郭贵妃不亲昵,实在是这两人之间就没有情意。
元祐帝和郭贵妃两人的生活经历截然不同,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元祐帝是先帝最疼爱的嫡长子,自小就是按太子的方式去教养的,他的帝王心术全都是先帝手把手教出来的。
郭贵妃就是乡野之中的孤女,打小就是吃着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入宫以前,她甚至都不会握笔。
这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要不是因为平王和郭世子选中了郭贵妃,他俩这辈子都不可能产生交集。
元祐帝喜好听“阳春白雪”,郭贵妃只会哼唱“下里巴人”,这两个人怎么能过到一起去?
更何况,元祐帝和郭贵妃的生活习惯也是南辕北辙。
元祐帝勤奋,他巴不得多长一只手用来批奏折,郭贵妃性格懒散,她最喜欢的就是躺在榻上一边看话本一边啃肘子。
两个人真是看互相都不顺眼。
即使是他们之间后来有了阿昴,两人被迫在阿昴面前勉强扮作完美父母,元祐帝和郭贵妃也适应不过来。温馨的晚餐总会在尴尬的沉默中结束。
阿昴就曾经说过,他爹和他娘是真心处不来,他也不希望他爹和他娘勉强自己相处下去。
不过,对于阿昴的想法,元祐帝当时直截了当地拒绝。直到阿昴去通州的前一晚,那尴尬的晚餐还在持续着。
“陛下,俺想离宫。”郭贵妃站直了身体,坚定地说道。
元祐帝听到这话,停下了翻看奏折的手,掐了掐眉心。他长舒一口气问道:“给朕一个理由。”
虽然郭贵妃已经很坚定了,可是在帝王威势面前,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害怕起来。即使郭贵妃的牙齿在打颤,她还是努力地说道:“俺、俺想过、过自己哩日子。”
“怎么?宫中有人妨碍到你了?”元祐帝疑惑不解,他也想不到在这宫中何人敢对太子生母使绊子。
“不是哩。俺、俺想有点自己的事业。”郭贵妃越说越从容:“俺在宫哩,俺都只是阿昴哩娘,恁哩贵妃,但是俺还想做俺自己。”
虽然郭贵妃说得颠三倒四,不过元祐帝倒是明白了。他静静地看着郭贵妃,脸上少了些淡漠,多了些真诚问道:“你打算离宫以后干什么?”
郭贵妃听着元祐帝话中含笑,她也一下子放松下来。她掏出一个钱袋子,打开一看,那里面满满当当的金元宝。
“这是俺这几年攒哩,俺看看能不能在京里买块地,种点儿麦,种点儿菜。阿昴喜欢吃花生,俺都再种几亩花生,以后他能直接吃地里最新鲜哩……”郭贵妃炫耀似的捧着钱袋子,一边笑一边滔滔不绝地说。
元祐帝眼中含笑,看着郭贵妃说个没完,他狠下心打断道:“怎么打算在京郊?不回新野老家了?”
郭贵妃憨憨一笑说道:“村里边儿哩人都认得俺,都是俺回去了,估计也不得闲。”
“行,朕答应了。”元祐帝饮下一口水说道。
郭贵妃没想到元祐帝竟然如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