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间泛起无数疑问,若她刚刚那个“梦”里的幻境是真实发生过的,这个素未谋面的玉琴师兄字字句句里倒是透出许多对自己的关心,又好像一刻不停的在算计什么。
她忽然希望这个“梦”是假的。
“走了,你们俩要一起吗?”
两个小豆丁看看李千沛又看看虚濯,万般不愿意还是说:“不去了,有早课。师叔祖福生无量。”
好像一日之内两次进天门的错觉,只是这一次她走过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频频回头看来路,没有云海,只有三君大殿飘出的青蓝色香火,没有雾,甚至能一眼看到湖边皓灵宫的白瓦。
鹤群虽然没有飞过,却能听到老鹤喑哑的啼叫,她站在天门外合上眼用心聆听周围千般变化的背景音,在心里暗暗对比着与上一次的不同。
随着几次冗长的吐息,她后退着进入天门。
山顶这一片小天地里没有香火气,也没有鹤唳,只有温和的风伴随着竹叶的清香包裹住她的身体。
精舍的门框上挂了两串笋干,她伸手捏了捏,已经六七成干了,再过三五天就能煮肉吃。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想着忽然跑到阙蓝身前对他如何上下其手,看能不能给他吓一大跳。
可是精舍里没有人。
她从左右房间穿了一个圆圈,没有出现无穷多的门扇,确实没有人。她看到屋檐下晾晒的两件衣服兀自滴着水,大概是阙蓝早起随手洗的。
往东面走几步,远远能看见笔塔的尖尖,这时总算听到了人声。
“要把竹片扎紧嗷,不能有缝隙。”阙蓝不知在对谁说。
真的还有别的人在天门?还是玉琴师兄就没有离开?李千沛的手按到桃木剑上,此时它却没有什么异常。她刻意隐去了脚下的声音,迂回路径往前走。
笔塔前有一面不小的堰塘,阙蓝坐在一个竹子做的小板凳上,手里盘着一个……锅盖?他白皙的手指一点一点沿着锅盖的边缘摸索一圈,检验了它的牢固性。
“嗯,这个做的还可以,到时候要拿那个竹子做的管道把酒引出来。”
李千沛总算看到了他在跟谁说话,是笃严。
这个坚韧的孩子,在经历过薛同舟一番欺凌之后,在生死一线上徘徊了那样长的时间,带着苍白的病态和破碎的人生,依然不可阻挡地活了下来。
与阙蓝一样。
一种奇异的诙谐涌上来,一个看不见,一个听不到说不了,这一对组合倒是有种鬼斧神工的美感。
他们在堰塘边上挖坑架锅,锅上坐了个木甄,此时在阙蓝的指挥下笃严认认真真地把木甄所有缝隙用红土堵起来,达到最佳的密封,他做得慢,做一点便停下来看阙蓝的嘴唇,有疑问就拉阙蓝的手,在他手心写写画画。
按照这个进度,估计这个地锅从阙蓝来的那天起就开始挖了,才堪堪有这样的进度。
他一直都是个手艺杰出的烧酒师傅,刚刚认识那天,她就沉迷于他身上的酒曲味道。
阙蓝脸上的外伤都好了,从李千沛这个角度看不出疤痕,只能看见瞳孔散开的左眼和灰白的右眼,倒是有种异瞳的妖冶,天门气温宜人,他轻薄柔软的旧衣服贴着肩线和臂膀勾勒出轮廓,李千沛躲到几颗竹子背后,不忍心打破此刻的和谐平静。
笃严一手的红土蹭的满脸都是,阙蓝摸到了,手掌在他的小脸上糊弄一圈,虽然看不见也能想象小花脸猫的样子,“哎哟,弄得到处都是,早上才洗了衣服……来。”
阙蓝站起来,摸到堰塘的边缘,掬起一捧水给笃严洗手,还替他把指缝和小臂都搓了一遍,熟练得惊人。
李千沛忽然理解了自己的恋人,他悉心照顾的不止是笃严,而是另一个自己。
他在这一方小天地里与曾经的自己一起生活彼此照顾,弥补笃严也弥补自己。
她好想抱一抱他,却还是决定不打扰他,她担心一个拥抱一个吻,她便不想走了,再多看他一刻钟吧,就这一刻钟。
正当她做好决定之时,笃严看到了竹子之后的她,她一惊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而又觉得有点好笑,让笃严噤声?
紧接着她走到竹子前面,用夸张的口型无声说:“不要告诉小鸾哥哥。”
聪颖的道童看看阙蓝又看看师叔祖,点了点头。
洗完了手,一大一小又坐回小板凳上,继续做接下来的工序,李千沛不近不远的陪伴着他们,午餐时笃严牵着阙蓝走回精舍,两人配合默契的生火烧水蒸鱼煮饭,坐在白石院子里吃饭,阙蓝已经不用别人夹菜了,能够摸着碗碟的边缘判断,只是一般会夹空几次。
李千沛压住呼吸,悄无声息坐到阙蓝面前,好像感到她带来的气流,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碰了碰笃严,问:“是鹤来了吗?”
小道童吓了一跳,在他手心划了个叉。
李千沛双手撑着下巴支在桌面上,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看他,他身上又沾上了熟悉的酒曲味,真好闻,也不知道下次能再看到再闻到是什么时候了。
“下次……”阙蓝放下碗,忽然说起的两个字吓得李千沛愣住了,难道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以前他确实听到过她的心声,难道今天也……
“下次麻烦虚湛道长送点黑猪肉来,我给你炖笋干好吗?”
笃严再次看看两人,在阙蓝手心划了个圆圈。
原本说多呆一刻钟变成了半下午,她看着阙蓝洗碗、扫地、挖竹笋,去笔塔第一层触摸她当年写在墙上的字。
她一开始还疑惑为什么要去摸字,看到他一边摸一边思索的样子她恍然明白了,他现在不能阅读正常的书籍,而当初李千沛在笔塔虽然是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