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做梦。
俞益茹梦见与薄复彰重逢的街头。
空无一人的街道扫过凄清的冷风,大概是雾霾的缘故,天空中看不见星星和月亮,于是四野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唯有昏黄的路灯灯光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从薄复彰的头顶上落下。
她看见灯影阑珊下的薄复彰,背对着她,是一个颀长瘦削的剪影,缓缓地,对方转过身来,水波般的长发盖住脸颊,微微歪了头,只牵了一边的嘴角微笑。
俞益茹呆呆走近,低头抬眼看着她。
薄复彰说:“如意,要回家了么。”
俞益茹点了点头,薄复彰便往前走,俞益茹却突然想到什么,把对方叫住了。
“等一下。”她这么说。
薄复彰回过头来。
夜色中她像是唯一的光源,白的脸和黑的眼,还有乌压压泛着光的长发。
俞益茹抬起手来。
她将右手掌往上伸向薄复彰,冷风从指尖划过,冰冷的像是刀/刃一般。
薄复彰又笑起来。
她笑的那么情真意切,像是旷野中缓缓绽放玫瑰,令人移不开目光。
她举起手来,将俞益茹的手紧紧握住了。
于是温度便从手掌传至全身,变作了不可思议的温暖和感激。
她便这样被薄复彰拉着,走过那日重逢时走过的街道,周围寂静无人,只有她们俩人并肩前行。
这个时候俞益茹感到可惜。
为什么她一开始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梦了呢。
大概是因为,她快醒了吧。
俞益茹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关了灯,昏暗的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就算如此,俞益茹也看出她窗前站了一个人,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大约是因为刚从一个温暖的梦中醒来,俞益茹没有吓一跳,反而很快从身形认出来,这人是薄复彰。
她便开口道:“伯父,现在几点了。”
一开口,倒是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居然有一半压在嗓子里没能发出来,这全是因为她嗓音嘶哑,像是被糊了一层胶水。
薄复彰抬手打开灯,说:“早上四点。”
她说完这句,就直接转身走开,令俞益茹的心顿时沉了一半——她在想,难道说她表现的太没用,令薄复彰失望了?
她艰难地抬了头看着薄复彰的动向,便见对方走到了远处的厨房那,拿了个杯子倒水。
俞益茹松了口气,还好,薄复彰不仅没对她失望,看上去,居然还会照顾人了呢。
薄复彰倒了水过来,没有将被子直接塞进俞益茹手里,而是先将水杯放在一边,然后将另一个枕头垫在俞益茹背后,令她可以靠着直起上半身。
做完这一切之后,才将水杯放在俞益茹手中。
俞益茹原本浑然不觉,喝了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确实渴了,接下来一口就喝了一半,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水温也是刚刚好,是能入口又不会觉得凉的程度。
她抬头看薄复彰,见对方面色沉沉,连笑容都没有,实在不好判断,对方是真的对她贴心至此,还是在照顾病人上确实是小能手。
她硬着头皮问:“后来怎么样了?”
薄复彰不说话,俞益茹便低头喝水,直到将水喝光了,薄复彰说了一句:“还要么?”
她声音低沉,又听不出什么情感,有种奇怪的压迫感,俞益茹下意识点头,都没反应过来薄复彰说的“还要么”是还要什么,薄复彰却从俞益茹手中接过水杯,又去倒了一杯。
这回回来之后,薄复彰便心平气和地对着俞益茹把之前的后续说了,因为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把关鸠和宋若瑾丢在了原地,因此三两句话就说完,之后便说:“我看你也没什么大事,就直接把你带回家了,没想到你睡了一天多。”
俞益茹本来沉浸在薄复彰就这样把宋关二人丢下的震惊中,听到后面一句,更加震惊:“一天多?现在几号?”
“26了,你睡掉了一天假,今天早上关鸠和宋若瑾来过,宋若瑾已经把报酬打过来了。”
俞益茹莫名心疼了一下自己本来就不长的假期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一天,而后想起之前的事,便只剩下一阵后怕这一种情感了。
她想问那人死了没有,话要出口,却又恨不得这件事直接从自己的脑海中抹除,因此不愿意提起,张开的嘴巴就又闭上,如此一来,她虽然仍抬头看着薄复彰,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她与薄复彰目光相接,本想像往常一样随意看上一眼便装作无事地移开,却看见头一回,薄复彰比她提前移开了目光。
对方垂下眼来,说:“我很抱歉,把你牵扯进这样的事情来,以后不会了。”
俞益茹以为薄复彰愧疚,便玩笑说:“我还以为我才刚刚进入正式剧情,之后这样的事会越来越多呢。”
不成想薄复彰正色抬头,严肃道:“不会有了,这次这样的事,绝对不会有了。”
俞益茹都被薄复彰的认真劲吓到了,木木点头后,说:“我、我知道了。”
俞益茹觉得薄复彰的表现是不同寻常的,但是也不敢太自作多情——因为在薄复彰这儿自作多情可能是没有好下场的。
她希望有更多的证据,薄复彰却很快恢复往常的模样,并看不出什么痕迹来。
因此俞益茹也只能将那晚的反正当做薄复彰被这场危机吓到,因此有些失态。
但是心里到底存了些狐疑思索,既然在薄复彰这儿得不到什么线索,便想将关鸠作为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