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幽深的走廊,练习室一间挨着一间,程暖阳留心着那细碎的声响,慢慢摸去,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空无一人的公司里,门窗都紧闭着,怎么会发出异响?
程暖阳心生疑惑,一定要弄个明白。
她不怕鬼,因为人比鬼还可怕。
程暖阳站在那间练习室外,深吸一口气,左手攥紧棒球棍,右手轻轻地握住门把手,在心里默念“三、二、一”,然后向下用力一按一推,松开门把手后拍向墙上的开关,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瞬时亮如白昼,程暖阳早有准备,没有被灯光晃到,她看向练习室的一角,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练习室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单人褥子,一个男生坐在褥子上,修长的手指覆住眼睛,显然是没有适应这忽然亮起的灯光。
男生移开挡在眼前的手指,慢慢睁开眼睛,他的睫毛纤长,在脸上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许苏意?!”看见他的脸,程暖阳皱眉,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许苏意终于适应了光的变化,他的视线投到站在门口的程暖阳身上,她拿着棒球棍,神情微微愠怒。
许苏意慌张地掀起身上的被子,站起来,手抓着裤线,慌张地道歉:“对不起!程总!我……”
程暖阳扫了那个角落一眼,心思一转,明白过来,他居然睡在练习室!
要不是她今天晚上临时过来取文件,竟不知道这件事!
“你睡在公司?你在公司住多久了?”程暖阳的声音比窗外的温度还低,“你不知道公司不可以过夜吗?”
听着她充满凉意的声音,许苏意紧张到无意识地滚了滚喉咙,他没有开空调,寒冷的练习室里,他的额头渗出了薄汗。
“对不起。”他抿了抿嘴唇,千言万语从心上涌出,最终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你住多久了?”程暖阳强压怒火,冷声问道。
“从26号开始……”,许苏意低着头,喏喏道。
26号?程暖阳掐指一算,都住了快一周了!心中怒火更甚。
她缓了缓呼呼冒火的情绪,看到许苏意局促不安的模样,撇开视线,问道:“为什么住在练习室?”
在公司过夜不报备,当儿戏一样,想到这,程暖阳不禁一阵头疼,本以为许苏意是个成熟稳重的孩子,没想到比程洲月还大胆!
她叹口气:“你知不知道会有安全隐患?”
“对不起……”,许苏意的头更低了。
“你只会说这三个字吗?”看着他怯懦的样子,程暖阳刚压下去的火又呼地上来了。
“程总,真的对不起,我家的房子卖了,我向学校申请住校,但是要下学期才有床位,所以……”,许苏意扣着手指,声音越来越小,“所以我在练习室里过渡一下……”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没钱了。
他现在只剩下不到两百块钱,别说住旅店了,就连基本的生活都捉襟见肘。
“房子卖了?”程暖阳忽然想起,之前去医院时,医生说许奶奶的医药费分文没欠,当时她就觉得奇怪,只是没多想,现在这些信息汇在一起,倒是能说得通了。
“什么时候卖的?”她问道。
许苏意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马上垂下头,低声道:“半个多月前。”
“你奶奶……住院?”
“嗯。奶奶住院的费用高昂,我没多少存款,只好瞒着奶奶把房子卖了。中介本来说好明年三月份再搬家的,那时候我住校了。但是可能和买家没协调好,就……”
他后面没说,但程暖阳也知道了,中介骗他,买家要马上搬进去,所以最后牺牲的只有他自己。
“你搬家的行李呢?”
“也没有多少,就两个箱子,暂时寄存在学校了。”
“为什么不住旅店?”程暖阳问完,看见他囊中羞涩的模样就明白了,肯定是没钱。
许苏意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你这个情况,为什么不跟公司说呢?”程暖阳真是头大,他知不知道他现在是公司的预备出道成员啊?他自身的价值要比他想象的大多了?刚刚夭折一个男团,他们这个男团是她的心血之作,本来打算明年三四月份出道的,他万一有个什么事,上哪再找一个成员?!
程暖阳为自己的心脏不是钢铁做的深表遗憾,面对这群小鬼,她还不够强大。
“我……我不想麻烦各位老师们……”
“哦,你现在麻烦的是我。”程暖阳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收拾东西,赶紧出来!”
许苏意蹲下来穿好鞋,从音响柜子里拿出自己藏进去的行李箱,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行李,站在程暖阳面前,静静等候她的发落。
程暖阳见他过来,转身推门出去。她在漆黑的走廊里走了几步,没有听见身后的动静,又返回去,脚步跺得咚咚响。
她推开门,看见还愣在门口的许苏意,无语道:“傻站着干什么?脚被胶水粘在地上了?还不跟我走?”
“哦。”许苏意喏喏应了一声,拉着行李箱,颠颠地跟在程暖阳后面,保持着两步距离,不远不近,像一只跟在主人后面的傻乎乎小狗。
直到下了楼坐进车里,许苏意才后知后觉地问道:“这是……去哪?”
“把你卖了。”程暖阳冷冷开口,车里的温度又降了。
许苏意:“……”。
“……程总,你、你还真会开玩笑。”许苏意干巴巴道。
“好笑吗?”程暖阳发动汽车,转头看他。
车里很暗,被她这般看着,许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