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孩子一般,埋首在她颈窝处蹭着她的脸颊,冰凉湿润的触感传来,司黎猛地一怔,推拒的动作变得稍减。
他……哭了?
晏行寂清润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回响:“阿黎,你回来了是吗。”
“阿黎,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阿黎,阿黎……”
司黎没由来的一阵不适,死死抵着晏行寂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床。
晏行寂此刻重伤未愈,在两人都无灵力的情况下,司黎毫不费力地便占据了上风,狠狠压制着晏行寂。
青年有些怔愣,目光茫然眼尾通红想要凑上前亲她,一双玉手捂住他的嘴唇。
“晏行寂。”司黎狠狠闭了闭眼,再抬眼时眸中满是冷意,“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司黎,不是你的阿黎,你莫要再认错人!”
晏行寂闻言一怔,挣扎的动作减小,眸底的红意消散些许。
司黎趁热打铁:“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还有点渡渊剑尊的模样吗,为了一个已死之人将自己活成这般模样,你的阿黎真的希望你这样吗?”
青年眼中的红晕消散,取之而来的是一片乌黑沉寂,司黎猛地松了口气。
她翻身从他身上下来,再也不看身后的晏行寂一眼,径直朝门口走去。
“剑尊,你身上有伤,药在一旁,趁热喝药。”
那股清香已经远去,满室幽暗之中只剩下晏行寂一人。
他闭了闭眼,眼角一抹晶莹滑落。
在炼於的惑心铃中他再一次心魔缠身,他反反复复看到阿黎死去的模样。
她在哭,在下坠,在死去。
周遭的一切都在崩塌,唯有他还存在,清醒着受着这场凌迟。
他一遍遍朝她伸出手,一遍遍看着阿黎死去,一遍遍错过她。
***
傍晚时分,屋外的雨稍停。
司黎坐在凉亭之下吹着风,昏昏欲睡之间意识又陷入了昏沉。
她看到周围乌泱泱的都是人,身着青霄剑宗的弟子服,高台之上,乌发高束起马尾的红衣的女子明媚秀丽,长相与她相似了七分。
阿黎。
她想起来这是哪里了,当年的青霄剑宗弟子比武,赢者的奖励是可以进入剑阁的资格。
彼时的晏行寂虽是剑修,但出身卑劣又是个外门弟子,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有进入剑阁选取佩剑的资格。
可阿黎不同,她是前宗主之女,当今的宗主是她的叔父,阿黎软磨硬泡总算求来了一丝机会,但晏行寂外门弟子无法参加比武擂台,这场擂台便是由阿黎去打的。
而如今,司黎作为旁观者看着那个红衣女子手挽刀花披荆斩棘,衣衫割破流出鲜红的血液,秀丽的脸血色尽无。
司黎说不出什么感觉,事实上,她一片平静,冷眼看着“阿黎”经过一场场厮杀最终取得魁首,成功为晏行寂赢下进入剑阁的机会。
她脸色苍白,支撑着摇晃的身躯笑着对晏行寂道:“阿寂,我赢了,你可以登剑阁了。”
这一次,晏行寂进入剑阁,青霄剑宗震宗之剑敛镜认其为主,晏行寂的天生剑骨得以显露,成功被召入内门成为亲传弟子。
而阿黎……
身受重伤,整日期盼着晏行寂能来看她一眼。
但来的是师兄,她的师兄方秉青递给她一瓶上品丹药,是红尾冰蝎妖丹所炼制的,对疗伤极好,整整有一瓶。
方秉青别过头对她道:“红尾冰蝎是那晏……那夜宗主亲自抓的,你莫要想着晏行寂那没良心的了,好好养伤,宗主会为你挑选夫婿。”
彼时的司黎等了三个月,才第一次见到晏行寂,他脸色格外苍白,似是重伤方愈的模样,可明明受伤的是她,怎么晏行寂反而一副孱弱的模样。
晏行寂瞧见她后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愣,很快恢复过来从她身旁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时司黎便知道,晏行寂这厮当真是无心,就该孤寡一生。
她都已经做好任务失败的准备了,可是晏行寂在某一日却突然向她求亲,沧溟镜兴高采烈地说晏行寂喜欢上了她,唯有司黎心底苦笑。
他哪里是什么喜欢,分明是她叔父强迫。
这一场大梦昏沉,司黎额上已经浮现冷汗,搭在扶手上的双手握紧。
鼻息间传来清淡的冷松香,清新淡雅,宛如雪上白莲。
她猛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淡然安宁的黑眸。
晏行寂应当是稳定了情绪,不再是白天那副疯狂痴迷的模样,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衫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除了脸色格外苍白之外。
也是,毕竟重伤未愈,如今灵力也使不得,司黎翻遍了自己的乾坤袋也只找到那几样丹药,而晏行寂的乾坤袋则更加空旷,除了几身换洗衣裳之外再无其他的东西。
连那碗药都是她找人求来的。
“司姑娘。”
他朝她微微颔首,随后撩起衣袍坐于她身旁。
司黎朝一旁轻挪些许,与晏行寂拉开了些距离:“剑尊身体可还好?”
晏行寂这厮伤的不轻,经脉断了十几处,也不知她被拉进来后他做了什么,谁有这般能耐将他重伤成这般模样。
司黎轻飘飘朝晏行寂看去,青年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侧脸安静淡然,轮廓线条清晰疏朗,端的是一副芝兰玉树的模样。
她凑近轻声喊他:“剑尊?”
熟悉的清香顺着鼻息而来,晏行寂回过神来朝她看去:“我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