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凌晨五点。
黑暗的室内没开灯,只有亮着的一盏电脑显示屏,和室外透进的一点光亮。
屏幕前,粉头发的男生挂着青黑眼圈,眼皮沉得想立马滚去睡觉,悬梁吊发失去所有头发也行。
但天不遂人愿,手边电话响着沉声催促:“键盘和鼠标声已经停十秒了。”
张阿花打着哈欠崩溃:“大哥,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他说完,又有气无力的抱怨:“你怎么不自己来,多快啊,去年你为了学怎么黑网页和人家的号,熬夜连战了两天。”
“今天怎么了,爱情的魔力咖啡没有用了吗?”
对面的人没有迅速接话,只是沉重叹了口气。
那一头的人好像咬着牙,张阿花识相闭了嘴,但一声猛烈的闷响突然从听筒里传来。
键盘上的手指吓得顿了顿,彻底被吓清醒的张阿花愣着开口:“哥,哥哥哥!马上,就差最后一段就改完程序了。”
“别急,求你了别急,急也没有用啊。”
“你都是这个破论坛的管理员了,还怕什么。”
键盘敲击声断断续续,张阿花心悬到了嗓子眼,才大着胆子,不放心地问:“聚哥,您手,疼吗?”
那头安静了很久,只有风声呼啦呼啦吵,闹人心情一样催赶着让人死亡。
张阿花边敲边等回应,但什么声音都没有,颤着的手跟高考分数出来时没两样。
最后按下确认按钮,悬在心口的心情才松下来。
张阿花精神百倍,对着听筒特别郑重:“好了哥!”
“谢谢。”
传来的声音轻飘飘的,夹带着似有若无的细微抽泣,张阿花彻底傻了。
“聚哥......”
“.......”
又是很久很久的沉默,张阿花不想再等下去了。
“哥,你说句话啊,去年黑人家的号那次,你张脸臭得我半个月都绕着你走。”
一秒,两秒......十秒。
对面安安静静。
张阿花坚持不懈:“你不说我说。”
“半年前,嫂子H瓜前脚刚出来,你后脚就找了你在BSD教书的Z大学长,说明了你征用管理员身份的原因,他给了,你也暂时挂掉了那个贴子,后来又找校内朋友挂了全盘澄清贴。”
“矛头全转向那个姓金的脑残之后,你又花了大几万生活费买水军控方向。”
“甚至现在H瓜的澄清逻辑帖暗操,顶在搜索框最上面。”
“还有刚刚,论坛的举报程序改动,你为什么非要在中途设置一个举报钮触发。”
“从头到尾,多少时间多少精力,你都没有露过一面,甚至没想过这么干,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次,对面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夏聚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她不用知道这些。”
但随后那头呼啦几声,夏聚好像站起身,绕过了什么东西,走了段路,隐隐约约间,张阿花听得一晕,他聚哥身边好像有个怪声在喊——叮咚,欢迎光临。
张阿花咬牙盯着手机,眼神能杀人似的。
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前提还是兄弟我远在大洋彼岸,为了你不眠不休熬大夜。
张阿花不耐烦地喊:“没良心的狗东西,你说话,这就没了?”
“等下。”
夏聚有气无力地快速撂下一句,气息虚得要死,像是刚哭过。
张阿花听见这句愣了愣,瞬间闭了嘴。
在他见过的场景里,只有初二时爷爷在医院做心脏支架,自己在手术室外哭得声嘶力竭,最后没了力气才有类似的声音。
他聚哥哭的样子他没见过,也不敢想,也根本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你还想我说什么?”
张阿花放空的间隙,另一边迅速回了话。
在纠结到快要死的心情里,张阿花犹豫问出口:“聚哥......您哭了?”
夏聚又叹了一次气:“没,心情差。”
“你还要说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看他没哭,张阿花放下心,真诚又问:
“上次风波过去之后,你只留了很多跟帖骂金大少的,H瓜的原帖你没删。”
“你想搞臭金大少的名声我明白,但这回儿呢,你怎么又想起来要封这个贴?”
在安静到可怕的气氛里,夏聚闭眼扶着额,脑边青筋忍得发疼:“她在看。”
“看了一次又一次。”
张阿花:“.......”
.......
风在吹,云在动,隔着食堂屋顶,柏年短暂的惊讶没有机会蔓延太久。
视线移开手机屏,柏年又迅速切掉了论坛。
对面,捏着筷子没怎么动的人同样抬起头。
柏年直视她,没向对面手机的【该贴已封禁】上瞄一眼。
“吃完了?那我们去买糖吃吧。”柏年托着腮,试图笑得自然一点,但防不住演技差,只扬起一边嘴角,更像苦笑。
舒语蝶没在意,只是端着餐盘起身,打趣说:“好啊,让我看看坑大富婆多少合适。”
柏年跟在身后,“行咯,给你两个零的数。”
午后的学校超市,人潮挤离食堂门口更近的后门。
此起彼伏的稀拉热闹,混着脚步声,谈笑声扬在小超市各处。
有人指着手机屏洋洋洒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