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百岁啊......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同病相怜的共同处在隐隐作痛。
舒语蝶不喜欢听这种东西。
六岁前,她喜欢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对全世界充满好奇,路过的香樟为什么落叶、偶然瞥见的蚂蚁为什么在搬家,白云为什么变黑就会下雨....
每次傻傻问起,妈妈会蹲下身耐心解释作答,爸爸干脆买了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在家慢慢捧读。
但六岁后,他们的注意力渐渐转向工作,下周妈妈要晚点回家,下个月爸爸要出差,一遇暑假,就会被爸爸妈妈送到爷爷奶奶身边,听来串门的邻居从村头说到村尾。
傍晚饭后,又跟爷爷奶奶出门遛弯,天气好的话,还能看见夏聚和其他小伙伴满场乱跑。
她喜欢热闹,也享受欢聚一堂,却又不得不适应这种不合时宜的分开。
那是一种让人心酸又疼痛的伤心。
夏聚依旧仰着头,将落未落的酸涩被迫被眼眶。
眼睛逐渐酸涩,舒语蝶偏头,视线躲向阳台。
水亮亮的大眼睛执拗着不愿眨眼,直到半悬在眼眶的泪珠被晚风吹干。
用力挤掉眼睛的酸涩,舒语蝶转头,与另一边的眼睛碰巧对上。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呢?
微微红肿,却同样执拗地不妥协。
夏聚垂眼,却又定定看回来,提了下嘴角说:“你掉什么小珍珠?”
“......”逞强还是被他看出来了,她微微一撇嘴:“你才小珍珠,我的是大珍珠。”
“好好好,你的小珍珠最大。”他眼里含笑,突然间几乎把眼泪全部取代。
交错的视线汇聚太久,舒语蝶不动声色移开目光,夏聚若有所觉,漫不经心起身往外走。
夏聚轻描淡写:“走了。”
舒语蝶跟着站起:“等一下!”
夏聚回头看她,眉眼还是弯着:“嗯?”
“......”她:“生日快乐。”
他看着她轻轻笑了笑,笑意扬上嘴角,好像方才那个眼落珍珠的人不是他。
步伐换了个方向,夏聚走向舒语蝶,插在衣兜的手伸到她面前。
“你的小珍珠太贵了,别让它掉出来。”
半握的手掌慢慢摊开,舒语蝶垂眸,心跳措不及防慢了一拍。
这是一颗粉色的糖。
如果放在小时候,这是玩伴间求原谅的水果糖,而在舒语蝶这里,粉色糖果更多的含义是
——勇敢一点。
“这回真的走了。”舒语蝶接过糖果,夏聚便说:“下次见,晚安。”
“嗯。”
他走路一向很轻,长腿一迈,稍稍带起一阵风,转眼不见人影。
这颗水果糖比以往的都甜。
淡淡的水果香甜不只在舌尖慢慢蔓延,也在心底扎根生长。
夏聚前脚刚走,小咪转眼就从房间里溜出来,一蹦一跳,身上的橘色毛毛跟着颤。
心情明朗很多,舒语蝶往厨房拿了瓶肉罐头。
小咪尾巴竖着摇了摇,吃得很香。
心底不明所以地暖起来,舒语蝶俯身,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明天开始减肥。”
“明天早上我们就去小区底下散步。”
而一楼之隔的夏聚,和内心震撼有苦说不出的四脚兽完全不同。
楼上光线更黯淡一点,夏聚揉着额角没开灯,下午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总能人精疲力尽。
不管是夏振鸿突然发来的短信,还是这十几年来,他从不知道,却突然冒出来的那85封信。
又或者是舒语蝶毫不征兆的生日祝福,惹得呼吸滞停,带动心跳错拍,还要强装镇定递过糖。
他曾经想过人过生日的意义,是纪念过去长大的一岁,还是展望未来一整年的希望。
他没找到答案。
但他也从未想过,在自己21岁生日这一天,心情跌宕起伏的程度,跟垂直过山车比起来,有过之而起无不及。
激动,慌张,伤心流泪和不知所措.
全集中在一天体会。
胀痛的大脑和暗沉却张扬的内心混杂在一起,他只觉得有些累。
累,挣不开眼的累。
胀痛和暗沉是因为夏振鸿,是因为突然冒出的信,而张扬的那点心情,全是她给的。
脑内剧场用于回想是件很好玩的事,不知不觉,夏聚扶在额角的手默默放下。
可一抬头,他呆愣在原地。
“......”
今天远没有结束。
客厅正中间,一方小小的流转光源投亮在走廊过道。
方正边框内,画面不断转换,就停留在他脚前的一片白色瓷砖地。
昏暗光线极好遮盖了瓷砖的颜色,投映而出场景清晰可看。
蓝绿交织的线条绘成河流,小溪,还有两个放大懵懂傻站着的小孩子,身后是稀稀拉拉的小片人头。
画面一帧一帧变化,河流小溪消失不见,流畅变成了高楼树立的市区。
小学的名字高高悬在正上方,是他和舒语蝶就读的那一所。
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
十五张画排列整齐,穿插重要节点,颜色慢慢变多变和谐,在投影出的画面里,自然连接成一场关于他们成长轨迹的小型电影。
夏聚走过去,望了片刻干脆坐下来,细细观赏,每一幅画无一例外,在最后一笔,或者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