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瞠目怒视着卿云,准备开口骂,却又反应过来,卿云还是在诈自己。
她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双眼圆睁,猛地一咬牙再次否认:“你……你休想诈我!我什么都没做,更不知道什么佛宝!”
“你这个小贱人,真是好毒的心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邹氏死鸭子嘴硬,但心虚慌乱之下左顾右盼,却不知她越是遮掩,真相便越是清晰。
卿云看出她的惶恐不安,缓缓勾唇:“好啊,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那人是谁。”
什么?!
邹氏大惊失色:“你你你——你知道了?不可能!”
卿云却不再理会邹氏,径自离开花厅,徒留邹氏在花厅中疑神疑鬼。
邹氏跪倒在地上,哆嗦着嘴不敢置信地摇头:“不不不,她肯定是诈我的,她怎么能知道那位贵人的身份呢?就连我都不知道”
她撑着已经麻痹的双腿,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不……不可能……她不过是虚张声势,对,一定是这样!”
邹氏猛地抬头,四周空荡荡的,心底的恐慌顿时被无限放大,邹氏满心只想着“必须尽快除掉卿云这个小贱人,否则就全完了,全完了!”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花厅。
卿云走出花厅后,转到长廊上,繁复的雕花窗棂洒下一片光影,谢宓立身于廊上正等着她。
二人视线平齐,卿云先行见礼:“卿云见过少夫人。”
谢宓促狭地打量着她,红唇微勾:“倒是礼仪周全,听闻你从前只是沈家的侍女,但我看啊,你这为人处世倒是比沈表妹强得多。”
“少夫人是有何要事,要与我独自讲?”
卿云开门见山:“总不会是为了再敲打我一番吧。”
谢宓轻抚着腕间的玉镯,那抹翠绿在阴影中更显温润,她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卿云。
“日后你总是要唤我一声嫂嫂的,你我之间,不必太过拘谨。”
谢宓缓缓走近几步,轻轻抬手,滑过卿云鬓边的发丝:“你聪明伶俐,我向来欣赏聪明人,只是你也得懂得明哲保身才是。”
卿云抬眸,与之对视:“何谓明哲保身,还望不吝赐教。”
谢宓笑道:“我喜欢你,自然不愿你轻易死了,可你若是再犯到王胥身上,怕是救驾之功也保不了你的命。”
卿云闻言,眼波微动,似有所悟。
“原来是这样”王胥贯是这样暴戾的秉性,卿云前世可是用命领教过。
她轻轻垂下眼帘,复又抬起,谢宓的手还停留在她鬓边,卿云偏头躲开,后退一步。
“少夫人此言,我铭记于心,只是”
卿云字字坚定道:“我早就不怕死了,只怕活得如从前一般浑浑噩噩,任人摆布。”
谢宓笑意更甚:“哈哈哈哈——”
她笑得花枝乱颤,以刀扇颜面,只露出一双丹凤眼,满是精明。
“你真是有趣,我也只能告诉你在这府中,无人能护你周全,但你若有心,自能寻得一片安宁之地。”
说罢,谢宓转身欲行,却又似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回眸望向卿云,幽幽道:“还有,别小看了这府中任何一人,包括我。”
她转身款款而去,卿云沉默地缓步跟随在谢宓身后,来到宴席上。
宴席上,银盘玉盏相交,贵妇们或手持团扇半遮面,或轻抿朱唇低声细语间,不时有目光落在卿云身上。
无非是说她容貌如何,气度如何,出身如何未有刻薄的讥讽之语传入耳中,卿云就只当如前世一般,静静坐在席上。
直到宴饮尽,宾客散。
今日过后,京中便传出流言,丞相府的义女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若是入宫为妃,必得陛下宠爱
流言可怕之处,就在于总有人会当真。
入夜,白日的喧嚣过去,丞相府中静下来,挂上盏盏灯火。
沈菁正端坐在书案前正欲落笔,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她让人进来收拾了笔墨纸砚,刘媪看出沈菁心中的烦忧,主动上前道:“夫人可是还在为沈女公子忧心?”
“那个卿云不似寻常女子,又与穗儿交恶,我如何能不担忧?”
沈菁轻叹一声,缓缓站起身,月光透过半掩的纱窗洒下,案上未完的丹青墨色已干,笔触间满是心绪难平的写照。
刘媪心底斟酌再三,还是开口道:“夫人,恕我愚见,卿云姑娘言行举止胜过常人,沈女公子与她相比之下,是太过柔弱了。”
“不过啊,我瞧着卿云姑娘,颇有几分夫人尚未出阁时的风范,聪颖刚直,倒比沈女公子更像是夫人您的侄女!”
见沈菁满目复杂,默不作声,刘媪当即自打嘴巴道:“是老奴失言了。”
沈菁轻叹:“不是你的错,只是这话勿要在穗儿面前提起。”
她缓步走至铜镜前,镜中人影略显沧桑疲惫,却难掩年轻时的明艳之美。
沈菁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由地想起卿云的容貌:“今日阿宓说,她与我有三分相像,刘媪,你说这是真的吗?”
刘媪上前拿起玉梳,轻轻梳理起沈菁的青丝,手法温柔细致。
“她与夫人是有几分相似,但等待沈女公子年长一些,必定与夫人更加相像。”
沈菁轻轻抚摸起铜镜,恍惚开口:“若是我的女儿还在”
刘媪见状赶忙开口,心中更添几分怜惜:“夫人,夜深了该歇息了,您的身体要紧。”
沈菁回过神来,才发觉眼尾已经落下一滴泪,她压下心中哀思,苦笑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