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曲屏后。
倩影投在山水花鸟错落的秀面之上，姜寒月在此人正襟危坐的状态里寻到了自己的影子。
“殿下您今日的劲敌来了。”
昭阳慢半拍问道：“什么？”
少女表情耐人寻味，直勾勾凝望琴座上调音之人。
那妙人不知有何过人之处，不慌不忙淡然处之的模样成功镇住方才因沈元若叫好的人群，闹哄哄的议论归于平静，等待她的演出。
“我怎么觉着，这人在学你？”
“学地又不太高明。”
沈元若绞尽脑汁，用尽毕生所学才找出一个还算贴切的词。
“叫那个什么……”
“画什么反什么类来着？”
“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姜寒月垂下语音，眼中是藏不住的兴味盎然。
自她在曲庭连摘四项魁首，《桃夭》、《困兽局》、《滔滔》、《瑶池贺寿图》也成了令人津津乐道的曲庭诗会传颂经典。
这么多年，于琴一道无人敢于挑战她当年的成名作——琴曲《桃夭》。终是有人不畏对比，肯奏这只曲子了。
她便看看，这位究竟有几分功夫在身上。
琴音自那人手中如流水倾泻而出，柔和没有锋芒。
《桃夭》讲述了待嫁少女对婚嫁之事的期盼与向往，乃大晋民间常见的曲目。不少百姓嫁娶时亦会弹奏，是最基础的曲子。
谱曲没有难度，该是很好演奏。
但难也难在这点，太过寻常便不够出挑。在一众炫技的名曲中本就没有优势，执琴之人若无功底很容易就泯然众人矣。
此亦是为何隔上许久，除了姜寒月未曾有人冒险选择《桃夭》的原因之一。
乍然有人择了它，免不得旁人看热闹想要拿这姑娘与她做对比。
袅袅琴音仍在继续，铮铮琅琅攀上人的感官，虽比不得姜寒月当年惊艳，竟也是可圈可点别有一番风味。
一曲奏毕，连着沈慕之废了大力气从宫里请来裁定成绩的琴师也是不住点头。
“哪来的学人精，连你当年万分之一的技艺都不如也敢来丢人现眼。”
沈元若心心念念的魁首眼看没戏，对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是满心满眼地不服。
“行了。”
“技不如人就得认栽，大不了下一个曲庭诗会再比就是。”
姜寒月摸摸身旁气地鼻子都歪了的姑娘。
“能一样吗？”
“她大大方方比也就算了，偏偏挑个《桃夭》明着学你还赢了本公主。本殿下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沈元若盯着屏风后的人就差盯出个窟窿来，好见见这人是个什么模样。
又钻牛角尖。
姜寒月心下叹气，这小祖宗也不知她二哥是如何招架住的。
“这不是比试还没出来。”
“胜负未分，公主还是有机会的。”
沈元若好说歹说才压下她娇贵的公主脾气没去找人麻烦。
*
曲庭诗会即将接近尾声。
沈慕之收集好琴棋书画四项比试结果，核对各个成绩拿到一个意外的结果。
隔着人群遥遥与心上人对视一眼。
姜寒月有种不详的预感。
微眯了眯眼，少女意味不明地往沈慕之手中的名单瞥去。
得是有多难，向来稳重的六皇子才会没能在第一时间公布名单
沈慕之将手中纸张交给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正是琴试时裁定成绩的琴师。
他接过沈慕之的烫手山芋，亦是觑了一眼姜寒月才朗声念出那四个名字。
“本次曲庭诗会琴试魁首为……”
在万众瞩目中，琴师顶住压力开口。
“袁婉姑娘。”
被点名的女孩不见激动仍看着琴师，好似等着什么。
“棋试魁首……”
琴师瞪大眼睛，“袁婉姑娘。”
人群出现骚动。
不少人激动地对今日新来的主仆投去目光。
“书试魁首……”
“袁婉。”
迫不及待拿起最后一张名单，那两个字赫然在目。
琴师的声音都在颤抖，“画试魁首……”
语气尽是不可置信之色，“袁婉。”
人群炸开了锅。
才子佳人们都对今日出尽风头的新人刮目相看。
然则更多的，是望向姜寒月戏谑的表情。
昔日四项魁首之主就在今日见证了新一任无冕之王的诞生。
谁听了不说一句天意弄人。
袁婉得偿所愿，她身边的婢子朝露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架势。眼高于顶的模样配合着自己主人，气焰如日中天。
沈元若脸上气得飞出两朵红霞。
这学人精居然连这能要学，还真让她在曲庭大出了一把风头。
姜寒月耳边充斥着议论声，袁婉和她的名字不断被提及对比。
她好似没脾气一般放任周遭传出声响，得体地劝住冲动的沈元若。
“姜姑娘。”
袁婉迎着众人的目光走过人群自动分开的道路及至姜寒月近旁。
“不知小女子可有荣幸，能得您今日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