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一场山雨过后,属于夏日的暑气被尽数吹散。
一辆华贵精美的马车在坎坷山路中穿行,不时颠簸一下,惹得马车内一身华服的贵公子抱怨连连。
“我大夏怎么还能有这么穷破落后的地方?!”颜清屿扶着自己快被颠散的腰,脑袋探出车窗,“还有多久才到?”
车夫战战兢兢,“公子,按理说早该到了,可……”
在这儿跑了快半个时辰,四周依旧是光秃秃的山壁,别说破道观了,连个能称为房子的建筑都没看到。
颜清屿脸色倏地一沉,那土包子,该不会在诓他们吧?
“再找一柱香,找不到,就给本公子掉头。”话落,摔了窗帘,气鼓鼓坐回软垫上。
一个月前,国公府意外得知,养了十几年的嫡大小姐竟非亲生,而是抱错的。
当初庆国公夫人回娘家省亲,归来途中路过七峰山时,意外遇到山匪,受惊过度之下动了胎气导致早产。
于是手下人护送她赶到一处破道观,恰逢当时道观里也有一妇人在生产。
那天下着大雨,天黑如墨,不知为何两个孩子就被抱错了。
颜清屿无法接受自己疼爱了十几年,乖巧可爱的嫡妹竟非亲生,而他的亲妹妹居然是个在山沟沟破道观里长大的土包子。
听到府上要派人来接土包子妹妹回家时,才自告奋勇的要亲自来,为的就是提前警告一声这个土包子。
庆国公府的大小姐只能是晚儿,她最好识相一些,不要破坏家中原有的平静,否则……
不等颜清屿想完,车夫突兀的勒缰停马,车子骤然停下,猝不及防的颜清屿差点被甩出去。
他冷着脸不耐烦的一把掀了帘子,“你找死啊……”
咒骂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路边站着一抹清丽挺拔的身影。
少女一身灰色道袍,斜跨一个绣青竹的布包,乌发用一根木簪斜簪在头顶,怀里抱了只猫。
全身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因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精致得不像话的五官,美成林间一幅画。
颜清屿呼吸一滞,这土包子怎么长得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土包子一双纯黑的眸子炯炯有神的盯着他看了会儿,“你便是我二哥?”
颜清屿这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缓解尴尬,“颜九心?”
“是我。”
“父亲让我来接你,上车吧。”颜清屿给了车夫一个眼神。
车夫赶紧拿了梯凳准备放在马车旁,谁知少女道袍一撩,轻飘飘上了马车。
钻进车厢前,黑眸扫过颜清屿那张脸,微微蹙了下眉。
随后目光落在他青色腰封压着的一块玉佩上,“二哥,这玉佩乃大凶之物,你要是不想死的话,还是尽早扔了的好。”
颜清屿微愣,反应过来后眉毛一掀,“你还真拿江湖骗子那套糊弄你二哥啊?
这玉佩可是晚儿花大价钱买来送我,还请玄清寺的主持大师开了光,就是为了保我平安的。”
原来是颜清晚送的,懂了。
颜九心看了眼缠在他身上的艳鬼,以及他发青发黑的眼圈,“不信就算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已经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提醒过了。
颜九心迈步进了马车,艳鬼身上的气息她不喜欢,擦肩而过时屈指弹了一缕灵气过去。
艳鬼慌忙缩回了颜清屿腰间的玉佩里,只探出一颗脑袋,幽幽和颜九心对望。
颜九心缓缓抬眸看过去,艳鬼吓得“嗷”一声,彻底缩了回去。
颜清屿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玉佩看,只当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看上他的玉佩了。
他冷冷一笑,想要就说想要,还整江湖骗子那一套。
这个所谓的亲生妹妹,人品实在一般!
马车就这样颠簸着掉头下了山。
天快黑的时候,又一场山雨呼啸而至。
伴随着凌冽的狂风,马车都被吹得有些东倒西歪。
颜清屿被晃得想吐,颜九心倒是没什么反应,四平八稳的坐着,眸子微阖,似是在养神。
颜清屿看着,暗暗磨了磨后槽牙。
抬手拍了拍车厢,“前面进城,找一家客栈投宿。”
“是。”车夫松了口气,虽然穿着蓑衣,但他也快被这一场山雨给冻成冰棍了。
颜清屿说话的时候,颜九心微微睁眼看了他一下,似是想说什么。
但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开口。
罢了,等他死过一次了,自然会知道好歹。
车夫架着马车进了临近的县城,停在城里最豪华的客栈门前。
颜清屿脚步虚浮的下了马车,小二上来招呼的时候直奔楼上。
“要两间天字号上房,再烧一桶热水来,本公子要沐浴。”
“好嘞客官,天字号上房两间,热水马上送到。”
颜九心落后一步,进门之前抬眸看了眼客栈上空,眼神有些古怪。
小二的手脚麻利,很快给颜清屿和颜九心各自送了热水上来。
比起泡热水澡,颜九心更喜欢沐浴夜华。
房门一关,颜九心打开窗户,足尖轻点上了客栈旁边种着的一棵千年古树。
瓢泼的大雨半点没沾染到少女身上衣袍,少女一身清爽的往茂密枝丫上一坐,盘膝开始打坐。
不多时,凛冽山风中夹杂着浓郁的阴气,扑打在颜九心面上。
她抬手挥了挥,将阴气驱散,睁眼便看见树下不远处的客栈门前,停着一架八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