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爸是芸芸众生中很普通的一个父亲,出身乡野,学历不高,见识有限,能力一般,思想简单,心性朴实而憨厚,但他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女儿干什么他都支持。
当然,是在没走歪路的前提下。
自从李珊珊考上高中,李爸很自然地把她当成大人看待。
得知她凭英语翻译居然赚得八百元,李爸不仅没觉得奇怪,还感到很高兴。
“珊珊,你说得对,读书才有出息,你可得好好地读书,努力考上大学,以后在城里安家落户,像你恒哥一样。”李爸提起别人家的孩子,希望女儿向他看齐,“我今儿要了一笔工钱回来,有五百多,等我把你批发的这两包袜子卖掉,你拿了学费赶紧回校上课。”
“爸,我怕筹不够学费,特地跟班主任请了一周的假。”李珊珊道。
李爸犹豫了下。
八百块钱被女儿一口气买成两大袋袜子,他没摆过摊,无法保证在下周上课前把袜子全部卖掉,卖不掉,自然就拿不出学费。
李珊珊却笑道:“您不用担心,我在家也能复习。”
“可你没带课本。”李爸指出明显的事实。
装课本的布兜和装衣服饭盒的布兜形状不一样,一眼看得出。
李珊珊无言以对。
几秒钟后,她笑出一对酒窝,眼神晶亮,灿若明星,“爸,不差这一周啦!我接翻译单子,主要是为了巩固英语,英语可比语文数学难多了,老师教的都是哑巴英语,发音还不准确,没有我在外面学得好。”
其实她真不担心自己的期末考试。
为啥这么说呢?
重生前,李珊珊正陪小儿子上家教,钻研的就是高中课程。
因为小儿子的读书天赋比较差,周聿麒重金聘请的无数金牌家教相继败退,背地里说他榆木不可雕也,所以心疼孩子的李珊珊不得不亲自教小儿子,几乎把每一门功课都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讲解的结果还是不如人意。
往事已矣,不多想了。
李珊珊努力说服李爸,终于争取到他的同意,下周末再回校复课。
回到家,李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手,到厨房起锅烧油,下葱花、炝白菜叶,加水烧开后打两个荷包进去,再下出门前切好的手擀面。
“好香!”李珊珊洗完手就端碗过来等着盛饭。
家里穷,平时吃不起肉,李爸特地买了猪板油,熬出一大罐猪油,炒菜、下面特别香!
面条煮熟后,李爸把两个白嫩嫩的荷包蛋先捞出来放在李珊珊碗里,接着捞面条,“另一口锅里烧了水,吃完饭你用热水洗洗手、泡泡脚,我给你买了冻疮膏。”
靠近土灶,冻疮经热气一激,李珊珊手背痒得更厉害了,“有用吗?”
李爸就说:“别人说有用,我特地去荷花镇配的。”
李珊珊感觉不会有效果。
记得小时候到自己十八岁进城前,手背每年生冻疮,又红又肿,严重时甚至流脓出血,涂过父亲买的各种冻疮膏,也用尽各种偏方,都不管用。
还涂过新鲜的猪血呢!
就是刚杀的猪放完血,把长冻疮的手直接伸进猪脖子上的血洞里蹭一蹭,那种肌肤接触到肥腻腻的感觉至今难忘。
回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嫁给周聿麒后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李珊珊再没生过冻疮。
怎么又想起他了啊?
李珊珊迅速收回飘远的思绪,双手端碗和李爸一起回堂屋,开吃前把荷包蛋拨一个到李爸碗里,“我们一人一个。”
“哎!”李爸心里暖极了,古铜色脸膛上满是笑。
门外夜风凛冽,屋里四壁萧条,哪怕吃的是面条就咸菜,入口也甜。
饭后,他去刷锅洗碗,催促李珊珊舀水泡脚。
李珊珊泡完脚,李爸就着残水洗了洗,然后端出去倒掉,换了洗脸盆装热水进来放在门后盆架子上,“珊珊,过来洗手洗脸,早点睡。”
“来了!”李珊珊拿着香皂过来。
没有洗面奶,将就着用,洗完后脸上肌肤绷得很紧,她赶紧抹厚厚一层散装雪花膏,又往手背上涂药膏,担心蹭得到处都是,还包了一层干净的纱布。
等明天挣到钱,她得先买一套护肤品,再去皮肤医院看看冻疮。
入睡前,李珊珊找出一块硬纸壳,剪成四方形,用毛笔在上面写道:【纯棉袜子,2元1双,5元3双,10元8双】。
“爸,您明天就把这牌子挂在摊子前。”她怕李爸不好意思张口叫卖。
“知道了,快去睡觉。”
李珊珊晚间睡得极是安稳。
她没有时间去哀悼曾经拥有过的荣华富贵。
重生,意味着新的开始。
次日五点,天没亮,闹钟却响了。
李珊珊努力睁开眼睛,爬起来穿上夹在两床棉被之间的棉衣裤,昨晚换了干净的内衣,这会儿则换掉原来的罩衣。
大红色,大翻领,也是土土的。
李爸给她买的。
李珊珊没时间洗换下来的衣服,她得赶早进城。
早班车是五点半出发,饭都来不及吃。
李爸也醒了,塞二十块钱给李珊珊,“你到凤城下车,自己买点包子油条,别饿着。”
简单地洗漱完,李爸亲自送她上车,然后回家吃两个煎饼卷大葱、咸菜,喝一碗白开水,倒穿旧军大衣,骑自行车拉一袋袜子和一块木板、两个骨牌凳前往白云镇集市。
他不想让女儿失望。
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