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九没有再去管那散热片,直接走到水槽前。水管里果然没有半滴水,但抽水机就在水槽旁边。他用工具修理了片刻,水管深处传来隆隆声音,一股浑浊的黄水携着锈块涌出了水龙头。
待到流出的水逐渐变得清亮,机器人喜气洋洋地端水去打扫宿舍卫生。
“等会儿把那间办公室也打扫一下,我要去修理通讯设备,别蹭我一身灰。”纪九道。
“知道。”
纪九闻了闻自己,决定洗个澡。他飞快地脱掉上衣,露出劲瘦的腰肢和线条流畅的肩背,皮带搭扣轻响,作战服长裤滑落到地面,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暴露在空气中。
H58地下温度挺高,但这水却冰凉浸骨,他用手蘸了一点拍在身上,依旧冷得打了个哆嗦,寒意从身体直达天灵盖。
“嗬!”他被激得一声大喝。
机器人提着一个袋子滑了过来。
“这是我刚找到的清洁皂,有些干硬,但是还能洗澡。这个是密封包装的浴袍,没有氧化。还有这个防水胶布,你贴在伤口上。”
机器人交代完毕后离开,纪九动作迅速地涂抹清洁皂,想快点结束这场冷水澡。
坚硬的清洁皂滑过腰际,隐隐有些作痛。他抹开那处泡沫,显出下面的光滑皮肤。
虽然胸膛上的淤青已经散去,但腰上还留有几个清晰的指痕,他伸手按了下,依旧能感觉到胀痛。
这指痕让纪九又想起了那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心里越来越确定,心情也顿时沉到谷底,眼里浮起了寒意。
他不想去怀疑自己的士兵,却又忍不住地去回忆那道身影,再和自己的士兵一一比对,想找出那个人究竟是谁。
可他当时处于半昏迷状态,所见一切都不真切,那道人影就像纸上晕开的墨团,边缘不清,含混不明。
会不会是陈任?
他一直黏黏糊糊的,我上个厕所他都要跟着。现在想起来,他平常看我的目光就有些不对劲。
或者是刘成云?
他表现得老实,但也许是装的。现在想起来,他平常看我的目光就有些不对劲。
吴非?
现在想起来,他平常看我的目光就有些不对劲。
纪九将自己的士兵逐一回忆,最后觉得谁都像,但谁都没有那么大的胆。
狗东西疯了吧?都在逃命了还想着搞老子?
纪九越想,心里的那股怒气越甚,石头般坚硬的清洁皂都被捏出了裂痕。最后他恨恨咬牙,暗忖回去后一定要找出那个人,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机器人在认真打扫宿舍,纪九背对着空地洗澡,两个都没有注意到,那架推车虽然还停放在空地边缘老位置,但里面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影踪。
工作区的某间屋子里,序列者正坐在椅子上。
他不紧不慢地挽起衣袖,露出两截结实小臂,再拿起钳子,动手拆掉面前那台仪器的外壳。
他神情平静,只是依旧很虚弱,手有些不稳,重复了几次才拧出一块圆形零件,用钳子夹碎后,再重新放了进去。
最后,他将仪器恢复,看见外壳上留下了清晰的指痕,便将那层灰土抹平。
他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两分钟,这才放下衣袖,调整好领带位置,再慢慢撑起身,走出了屋子。
序列者穿行在仪器遮挡的阴影里,脚步无声无息。右侧传来哗哗水声,从仪器空隙里能看见纪九的身影。
纪九还在洗澡,沾着水珠的肌肤在灯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水流顺着那起伏的优美线条往下淌落。他将一桶水兜头淋下,闭着眼左右甩头,头发在空中甩出一片水珠。
序列者收回视线,从衣兜里掏出一条手帕擦拭手指,径直走向了推车。
纪九洗完澡,穿上浴袍,机器人也打扫好了宿舍,端着水去了工作区。
“宝贝儿,累了就放着我来干。”纪九将一块光滑的金属板当做镜子,微微俯身,用手扒拉着自己很短的头发。
机器人拒绝:“这是我的工作。”
等到机器人打扫好放置通讯设备的房间,纪九也把自己收拾完毕。他对着金属板左右照了遍,这才满意地转身,去那屋子里修理设备。
半个小时后,机器人端着水壶进屋,看见纪九坐在设备前,两条长腿伸出浴袍,两手垂搭在膝盖上。
“纪九,喝点热水。”机器人道。
纪九保持着原姿势没有动,声音闷闷地响起:“吴思琪。”
“说。”
“这台星际光波通讯器修不好了。”纪九长长叹了口气,“我们没法和军队联系,只能等着他们找到我们。”
机器人有些茫然:“我昨天检查过的,设备部件都没有损毁,只是太久没有启用,清理一下就行。”
纪九头也不抬地扬手,将一个圆形物体抛给它。
机器人接过看了眼:“传感器坏了。”
纪九沉默地坐着,机器人将滑板车停在他身旁,不断打量着机械手里的传感器。
“可是昨天都是好的。”机器人茫然地念叨,“我的机械检修在同批机器人里表现为A,我是不会出错的。可它怎么是坏的?它怎么就坏了?”
纪九满心沮丧,随口道:“那就是刚刚坏掉的。”
机器人释然:“原来是刚刚坏掉的,我就说我是不会出错的。”
刚刚坏掉的……
纪九咀嚼着这句话,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猛地直起身:“吴思琪。”
“说。”
“你刚才打扫卫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