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江颂宜信誓旦旦道,“跟我们回去吧,不然待在外头,没药没大夫,你和孩子们只能等死,回庭州吃了药就能好。”
妇人抬起模糊的泪眼,看着眼前温声细语的江颂宜:“吃了药就能好?”
“对,我们有针对瘟疫的特效药,吃了就能好。”
妇人突然崩溃了,她双手揪住江颂宜的衣领:“有这种药你们为什么不早说!我的公婆,丈夫,还有叔子一家九口人全死了!我六个孩子死了四个,这四个也染了病,村子里的人都快死绝了……你们有药为什么不早说!”
江颂宜一怔,她屏退上前试图阻止妇人的副将,反手搀着妇人问:“村子?你们是哪个村的?离此处有多远?”
“黄家村,离庭州四十余里。”妇人泣不成声,“村里到处都是尸体,没人收拾也没人救我们,整个村子都毁了。”
江颂宜神色严肃起来。
看来庭州就算早早关闭城门,先前出城的那些人还是将瘟疫带了出去。
必须得尽快控制外溢的疫情,否则很有可能会蔓延到整个大晟。
想到这里,江颂宜将妇人搀起来,把她和四个孩子送到清空的马车上,快马加鞭回城。
将妇人和孩子安置在隔离区,江颂宜立刻让人去请张祖谦。
见了张祖谦,江颂宜把妇人说的话转达给张祖谦。
张祖谦听完后,一拳头砸在桌上,恼怒道:“朱承义到底在干什么!早在庭州闭城之初,我就让人给他送去折子,要严查庭州百里之内的大小村镇。
一旦发现感染瘟疫的人便立刻送回庭州,并严令禁止庭州出去的人进入包括庆都在内的其他几座城池……
现在看来,他只做到了后面那条,压根不管庭州百里之内的大小村镇死活!”
偏偏张祖谦身在封闭的庭州城内,无法出去,外面的消息也无人敢送到庭州城,以至于附近村子里的村民都快死绝了,他这个太守居然不知道。
江颂宜道:“大人,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得想个办法尽快挽救,以免更多的人死去。”
张祖谦稍作思虑,道:“我会派人出城连夜查清周围百里之内村镇的疫情,具体情况如何,最迟明日下午就有结论,你回去通知隔离区的大夫,到时候可能需要你们带上药走一趟。”
江颂宜正有此意:“好。”
两人分头忙碌。
江颂宜把消息带回隔离区,大夫们闻言,纷纷表示义不容辞。
但第二日中午,张祖谦来到隔离区,将带回的消息告知大夫们时,许多人都沉默了。
庭州以外的村镇疫情远比他们想象中要严重得多,当初庭州流出去的感染者被包括庆都在内的好几座城池拒绝入城,便分散到附近的村落落脚。
以庭州为中心,方圆七八十里内的村落几乎都遭了殃。
越靠近庭州,疫情越严重,许多村子里的人十不存一,几乎死绝了。
“许多村子里有很多无人收殓的尸首,将士们正在集中掩埋焚烧。”张祖谦道,“但庭州正处盛夏,尸首腐烂,有可能会生出别的疫病,此行有一定的危险性,若是有人愿意前往,本官奖赏一人一百两白银。”
一百两银子,普通人十年都挣不到这么多钱,这无疑是个很诱人的条件。
但这个条件是以命来换,一时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回答。
气氛有些冷。
江颂宜心里也有些犹豫,她不怕死也不怕疫病,但想到要面对许多腐烂的尸首,她心里就怵得慌。
可这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她叹了口气,正要出列,旁边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老夫去。”
所有人齐齐扭头看向发声的人,是周大夫。
张祖谦脸上露出动容之色,好一会儿,他对周大夫行了个晚辈礼:“周大夫,有劳。”
周大夫摆摆手:“不过老夫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张大人,你得给我备辆马车代步。”
“好。”
“何时出发?”
“再过两刻钟,有五百名将士会与您同往。”
周大夫道:“那我回去收拾收拾。”
说完,周大夫转身回休息帐篷去了。
“我也去。”江颂宜举手道,“我也回去收拾东西。”
张祖谦丝毫不意外江颂宜会去,对她点点头。
江颂宜转身离开。
大夫中除了学徒,就数江颂宜年纪最小。
她这个最小的和周大夫这个最老的都主动前去城外抗疫,其他的大夫犹豫过后,又陆续有四人提出同往。
余下的人张祖谦也不勉强,只道让他们守好隔离区。
两刻钟后,江颂宜和周大夫,加上两名学徒,四人坐在装满预防药,特效药和物资的马车上,出城前往附近的村落。
学徒中有个叫小文的孩子,这些日子在隔离区没少帮忙。
但江颂宜记得隔离区每逢有病人病逝,小文都害怕得躲起来,不敢直视病人的遗体。
他会主动要求去疫病严重到遍地尸体的城外村落,倒是出乎江颂宜的意料。
她担心小文不理解城外的情况,于是问:“小文,张大人说的那些话你可听清楚了?城外的情况可能……很不乐观。”
说到这个,小文眼中浮起几分惧色:“听清楚了。”
江颂宜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低声问:“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去?”
小文犹豫了一下,道:“为了赏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