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淡云才要往屋里走去,忽地便听有人在院中唤了自己一声。
她脚步顿住,回头看去,便见胡郎中眸底酝着水汽,紧抿着唇望向她。
她微怔了下,不解问道:“老先生还有事?”
胡郎中此时真是又羞又愧,心绪正澎湃着,见苏淡云回望,连忙朝对方深深作了一揖,“多谢!”
他含泪道,想到什么,又忙补充了句“拜托了”。
前面一声多谢是要谢她为自己仗义执言,后面一声拜托则是在拜托她尽力救助病人。
苏淡云先是一怔,诧异他为何要这般表现。可待反应过来,她便也听懂了这话中意思。治病要紧,她实在不能再继续这般耽搁下去,遂回了句“自当尽力”便快步重新走进屋去。
彼时屋中,躺在床上之人直直朝她望去,眸中早已酿满了泪水。
苏淡云靠近床榻,对上她饱含感激的目光,遂微笑着安抚地点了下头。
之前一进屋,苏淡云便已跟病者简单寒暄过了,也简单了解了些病人的基本情况,知道此人今年已经二十有八,恰巧与夫家同一个姓,都是姓林。
林娘子十八岁时生了头胎,之后小产过一回,如今这刚出生不久的男娃是她所怀的第三胎。
以方才初步把过的脉象来看,这位林娘子明显在小产后没有好好补养回来,以致这么些年身子都不是很好。这回二胎虽顺利产下一子,身子却亏损极大。
此时林娘子正虚弱地躺在床上,因腿疼外加饮食不进,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脸上双颊都已经开始往里凹了进去,看着就似株即将枯萎的树木一般,让人瞧之动容。
方才她听见自己婆母谩骂,又听婆母如何被这心善的娘子封嘴,情绪大起大落了好一阵,这会儿实在疲乏不过,就撑到给苏淡云投去个感激眼神之后,便重新闭上了眼。
苏淡云已经重新走到床边,二话不说便坐下来给她再次把脉。
凝神感受一番,又仔细检查了她的舌象和腰腿,如此操作下来,心中便已有了确切诊断。
感受到按在自己腿上的纤细双手终于收回,林娘子眼皮子跳了跳,随之竭力睁开了双眼。
“苏娘子。”
她虚弱唤道。
苏淡云刚检查完,闻言抬起头循声望去。
面前人面容枯瘦,五官却依稀能见原本精致模样,可见她未病之前定也是个长相秀美的娘子。
此刻她大眼睁着,方才哭过的双眸微微泛红,里头看着毫无神气,不仅早已没了原先的秀美神韵,还为这病中的枯槁又平添了几分死寂。
苏淡云看着,倏地就想起了上一世自己出意外之前,自己所见江氏的最后模样,心中便不由得揪着隐隐生疼。
“苏娘子妾身会死吗”
蓦地,林娘子再次费力开口,那无神的眸里隐约有希冀在微微闪动。
苏淡云看见她眸中的那抹希冀,看到了她心中求生的欲望,遂扬起个欣慰笑容,摇摇头道:“不会。”
妇人一怔,眸中那似有若无的希冀随之肉眼可见地清晰起来。
然面前人已是她看过的第五个郎中,说实话,她心里还真是没底。
想着想着,她眸中的希冀便转瞬成了那风中的火烛般开始明明灭灭。
最终她还是再次费力开口,不确定地道:“真的?”
苏淡云看出她的信心不多,便朝她眸光坚定地点了下头,“真的,你的病在我看来其实不难治愈。只是之前你服用的药不对症,所以才一直见效不大。我这下给你换个方子,最多四剂便能好了。”
好消息来得猝不及防,妇人登时呆住。待反应过来,眸中将灭的光当即灿若明灯,又转眼化作了激动的泪水夺眶涌了出来,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苏淡云给她扬起个安抚笑容,溫声道:“别多想,先好好歇息,我这就去给你开方。”
林娘子用尽全力重重点了下头,泪水止不住地顺着眼角滑落。
苏淡云自也不再耽搁,快步走到屋中桌旁。
锦善方才已经打开医箱,从里头把开方用的一套纸笔给拿了出来,又在桌上工整摆好。
苏淡云拿起笔,略一思索,随后笔尖沾墨,一气呵成将心中方子写在纸上。
待方子写完,锦善照吩咐把东西重新收好,之后主仆二人往屋外走去。
听见两人出来,老妇立马迎了上来,亲切又紧张地询问:“苏娘子,孩子他娘怎么样了?那病可能治好?”
苏淡云微笑着点了下头,“能治。”
听见能治,老妇当即喜逐颜开,忙双手合十连连说了几声谢天谢地。
胡郎中听见能治,心中亦是欢喜,只是比起欢喜,他更多的是好奇,好奇苏淡云的诊断结果是否与自己的一致。
想着,他便立即凑了过来,迫不及待问道:“不知林娘子的病情,苏娘子如何诊断?”
苏淡云:“林娘子是脾阴不足之候。”
“脾阴不足?”
胡郎中微怔,又疑惑道:“除了脾阴不足,苏娘子可有诊出林娘子体内的湿邪之气?”
有了方才苏淡云的调解,老妇此时虽对胡郎中依然看不顺眼,态度却比之前好了不少,起码此时听见被胡郎中过来插话,她也并没像以前那样登时横眉冷对破口大骂。
话说回来,她其实也对自己儿媳妇的病情颇为好奇,便也接过胡郎中的话问道:“苏娘子,这脾阴不足怎地会让人走不了?当真不是生孩子时伤到了筋骨,让腿脚出了毛病?”
苏淡云见老妇神情紧张,便先转过来望向老妇,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