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又喝了一杯酒,但却不看郑大老爷,郑大老爷伸手扯住他的袖子:“银子是要紧的,但老爷就算是只手遮天,难道能把这李家上下的人都除了不成,这是其一,其二呢,这李家的亲朋故交,也不晓得有多少。只要有一个活在世上,这件事,就遮掩不过去。”
地方官到任之后,都要和当地士绅来往,不就是为了这官好做,师爷当然晓得这个道理,但是,但是。
师爷长叹一声:“你要晓得,这件事,不是老爷一个人的主意。”
“那游击将军,不过是个武官,他又不管地方上的事,恨不得杀良冒功,来升个官呢。”郑大老爷不屑地说着,这文官和武官是不一样的,这地方官员,是能盘剥地方上的人来得到利益。
这武官,手下的兵丁是有数的,就算吃了些空饷,也不如这文官。
“况且,这杀的良人,是这地方上的百姓,若只有一个两个还好办,若……”郑大老爷故意没有把话说完,果真师爷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你在威胁。”
“我这可不是威胁,是说实话。”说着郑大老爷就长叹一声:“你仔细想一想,到时候这功劳,游击将军领走了,老爷虽说得了些银子,可真要等到追究起来,被追究的也是老爷。”
千里做官只为财,县老爷自然也是为了银子来的,但也要做出一些成绩来,不然等到三年一考时候,得个差等。
师爷听着郑大老爷的话,眉头深锁起来,郑大老爷晓得师爷只怕听进去了一些,不怕县老爷贪,就怕师爷也是个听不进话的。
“十天!”师爷突然说出这个日子,郑大老爷的眼睛一亮,但还要等师爷继续往下说,果真师爷道:“十天,我替你保住他的命,但再多的就没有了。”
“多谢多谢!”郑大老爷在那盘算着,只要能保住李东家的命十天,那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一些。
“其实,李家要是垮了,对你们家,也是有好处的。”师爷淡淡地说着,郑大老爷摇头:“是啊,若是做生意,做不过我们家,那当然好,但这不是做生意啊。”
说着,郑大老爷凑到师爷耳边:“要是老爷在这件事上,用惯了,下一个再对付我们家,那我们家还能说什么。”
师爷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甚至想拍着桌子骂人,而郑大老爷已经坐了回去:“自然,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思,晓得老爷并不会这样做的。”
“好,好,你确实,好得很。”师爷冷笑一声,郑大老爷急忙给师爷又倒了杯酒:“来来来,我们啊,再喝上一杯。”
“二哥,您在听什么。”陈凛把壶里面的酒都喝光了,只觉得这酒确实不错,还摇了摇壶,想要再喝一壶,抬头就见吴唯林坐在那里,似乎是在听着边上包房说话,陈凛不由好奇地问。
“我在听,这人啊,心中想的事情,可还真是,意想不到啊。”吴唯林说了这么一句,陈凛的眼睛不由瞪大:“到底在想什么,什么意想不到。”
“若天子圣明,四海升平,那还有我们这些人存在吗?”张大嫂的话让吴唯林叹息,升斗小民,只求有吃有穿,能安稳睡下,而不用一夕醒来,失去一切。
可是,天子圣明吗?那些代天子牧守天下的官员,不一样不把升斗小民放在眼里吗?
“二哥,二哥!”陈凛又在那唤吴唯林,吴唯林对陈凛道:“你说,若天子圣明,是不是这些升斗小民,也就不用这样辛苦了。”
“我不晓得,我只晓得,我是大嫂从路边捡来的,在大嫂捡到我之前,我不晓得吃饱饭是什么感觉。”陈凛老老实实地说着。
吴唯林笑了,这件事,他听陈凛说过许多遍。吴唯林刚想回答,就看到远处,似乎是杏花花枝,在院墙之上绽放。
“那时候,我家也有这么一棵杏花。”吴唯林轻声说着,那时候,日子是平静的,淡然的,但这样的日子,却像那易碎的琉璃一样,那么轻易地就被打破了。
“所以啊,我们做的,是替天行道的事。”陈凛很认真地说着,吴唯林的眉头没有松开,替天行道,似乎不是这样的。
郑大老爷已经送走了师爷,也就往郑家这边来,翠玉听说郑大老爷来了,请他进来,郑大老爷看着翠玉:“我去寻了师爷,好不容易哄得他松了口,说,给我们保住十天。”
十天之内,县老爷想要动手杀李东家,造成既定事实,那师爷会劝住,十天之后,就看李东家自己的造化了。
翠玉听明白了这句,于是翠玉对郑大老爷道:“多谢大伯父了。”
“今儿的酒钱,还有辛苦的钱。”郑大老爷当然要提出要求,好在翠玉已经晓得了,拿出一把银子:“我这里只有些碎银子,还请大伯父不要嫌弃。”
郑大老爷看见银子,不由笑了,管它碎银子整银子,只要是银子就好。于是郑大老爷接过那把碎银子,这把碎银子也不晓得有多少块,拢在一起,总有个三四两重。
郑大老爷把银子笼在袖口上,对翠玉道:“侄媳妇,你要早这样,不就好了。”
翠玉听到郑大老爷得了便宜又卖乖的话,也没有说什么,只对郑大老爷笑笑,道声辛苦。郑大老爷也就欢欢喜喜地走了。
翠玉又着人把这件事告诉了李太太,李太太听说只能保住十天的命,在那长叹一声:“十天,还不晓得哥哥能不能回来呢。”
“娘,舅舅就算不能回来,您这会儿写封信,着人快些送到省城,舅舅晓得了,也会赶紧办。”李姑娘在一边守着李太太,轻声说着,李太太笑了笑:“是,就要赶紧办。”
说着,李太太就捏一下女儿的手:“你去拿纸笔来,我念,你写。”
李姑娘晓得李太太这会儿只怕也没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