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救生艇都绑在船尾,其实真正用到的时候不多。
言卿往下看了一眼,又快速跑到船头,从地上捡起那只匕首,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她放开了救生艇上面的绳子,用力将它推了下去,救生艇落向水面,被河水冲得上下起伏。
言卿看了一眼上下的高度,脑袋有一丝眩晕,但她也顾不上害怕,两只手攀上船舷,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船上随之传来几声尖叫。
“这人是不是疯了?”
“跳下去找死吗?”
“刚才掉下去的人是和他一起的,他应该是去救人了。”
“救人?那人早就被河水冲跑了,这下面都是暗礁,说不定现在早就断了气儿,这人真是傻,何必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言卿已经跳到了救生艇上,她脚底不稳,急忙趴在了艇上,在河流的翻涌中勉强才没有跌进去。
等到身形稳了之后,言卿拿出那把匕首,割断了连接救生艇和船只的绳子,救生艇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顺着河流向前飘去。
言卿在救生艇上找了找,找到了一根带钩的绳索、一只木桨和一个装着淡水的瓶子,她把这两样东西固定好后便在河面上张望起来。
时霆从船上跌下去的那一刻,她真的是万念俱灰,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要跳下去陪着他,但她很快就将这个愚蠢的念头压了下去,因为她相信他不会死,他时霆的命那么硬,怎么可能死在这条浑浊的河流里。
他还有鸿鹄之志没有实现,他还有心爱的妻子没有疼惜,他和她还没有孩子,他这么年轻,他怎么会死?
言卿这样想着,心中的那个信念越发的浓重,以至于压下了原本应该有的恐怕与慌乱。
河面宽阔,河水湍急
,她之前见过的那种鸟儿时而盘旋时而低鸣。
对了!
言卿抬头望着那些鸟儿,时霆说这是秃鸟,它们专门吃从水底下浮出来的食物,若是跟着这些鸟儿,会不会找到时霆?
言卿这样想着,立刻划动着手中的船桨,努力朝着那些鸟儿所在的方向划去。
其实她根本不会划船,她没有时霆那么全能,划船的动作不过是照葫芦画瓢罢了,好在有水流相助,倒让它的小艇一路平稳。
天气炎热,言卿的脸上已经晒出了一层层的汗,火辣辣的日头如同碳火烤着皮肤,又痒又难受。
言卿顾不了这些,一边划船一边在海面上张望,那些鸟儿时而落下时而盘旋,像是没有目的。
这样不知道划了多久,连日头都已经落下了山头,河面上笼着一层幽暗的橘色,两边的山峦倒映着黑黝黝的影子。
言卿放下船桨蓄力,任由救生艇在水面上自由前行。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言卿心中的那点希望之火也越来越微弱,像是风中的残烛,随时都会有被吹灭的可能。
她跟着二叔在法医科实习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河飘就是在夏天,那些尸体在水下泡得太久,早就已经腐烂,他们像涨满的气球一样浮上来,面目全非,臭气薰天。
这种河飘见多了,言卿早已经习惯,可现在想到那浮起的尸体会是她最亲密的人,她怎么也做不到冷静。
“不会有事的。”言卿不知道想到什么,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重新拿起了那个木桨,“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
她划着水面,向着前面继续划行,河流绵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头顶的秃鸟传来一声啼叫,叫声十分凄厉,言卿忍不住心头一颤,这声音虽离得远,
却透着一股无边的悲凉。
叫声越来越多,一大群秃鸟汇集到了一起,在低空来回盘旋。
秃鸟聚集盘旋,应该是它们发现了能吃的食物。
言卿想到此,立刻划着救生艇向着鸟儿聚集的地方而去。
这些秃鸟聚在离岸边不远的位置,大概有二三十只之多,而且还有增多的趋势。
言卿往它们聚集的地方看了一眼,当即捂住嘴巴,眼泪夺眶而出。
岸边的位置明明躺着一个人,这人的半边身子都泡在水里,上半身趴在岸边,那些秃鸟没有下落,是因为它们知道这个人还没有死,它们在等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再饱餐一顿。
言卿拿起那根带钩的绳子,用力的向岸边抛去,那里有两棵树,树杆歪倒在河面上。
只是她抛钩子的动作不过关,一连抛了数下才总算勾到了树枝,等到救生艇停下来之后,她才用力拉着绳子让救生艇靠岸。
言卿简单固定好小艇,飞快的跳下去。
头上的秃鸟看到有人来了,立刻向一边轰散而开,不过它们不想放弃就要到了嘴边的食物,仍然盘旋着不肯离去。
“时霆,时霆。”言卿一边唤着时霆的名字一边连滚带爬的向他跑去。
时霆身上穿的这件灰布衣她是认识的,而且只看身形,她也不会判断错,那个人就是时霆。
“时霆。”言卿跪倒在他身侧,用力将人从水里拉了出来。
时霆全身湿透,衣服被礁石划破多处,身上布满大大小小数道伤痕,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任由她如何呼唤都不曾有过回应,好在,他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
言卿将他的身体放平,双手叠压在他的胸前开始做按压,做一会儿按压再做一次人工呼吸,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
近半个小时,时霆终于身体微动,张开嘴吐出一大口浑浊的污水来。
“水吐出来就好了。”言卿惊喜加交,抹了一把眼泪,“时霆,吐出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