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第三天,天草四郎时贞带着胳膊上的新伤口出现的时候,姿月依然边生气边给他买了药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
在熬药的咕嘟声里,天草四郎时贞把手放在姿月面前,轻声笑了笑。
“姿月,我需要一把刀,由千子村正锻造的刀。”
姿月反问道:“所以呢。”
天草四郎时贞说:“无论对象是谁,无论内容为何,只要是委托千子村正的工作,千子村正就必须以自己能满意的水准完成,是一个以此为傲的工作狂。为了工作,有时甚至不惜采取冷静、冷酷的手段。”
天才四郎时贞说完露出了自己的手臂。
“他想要年轻男子的血肉来锻造我的新刀,真是太好了。”
等天草四郎时贞第六次在姿月这里用包夜的方式待到天明时,吉原的游女们看姿月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纷纷说不愧是姿月,实在天赋异禀,胆大些的,直接上门询问是什么法子,让天草四郎时贞舍得给他这么花钱——那些黄金,可以买下十个百个姿月了。
“啊?”对于这些疑问和关心,姿月说,“真苦恼呢,有的时候我也是有想当女人的时候的,服侍男人,给他们布菜、穿衣之类的。”
听闻此言吉原的游女们对姿月的好奇一下子变得有些怜悯,姿月从前就是游女,在这个行业没干多久就赎身了,对于年龄尚小的她肯定对男人还有其他的幻想,这么一想又实在可怜,和那名武士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听说那名叫做天草四郎时贞的武士是叛军领袖,指挥过多场战役,因为信奉外教被通缉追杀,直到前些日子才回到养父家中负荆请罪,将军爱惜他的才华,不但恢复了他的身份地位,还将一番队交给他管理,瞬间变成为了平安京最受瞩目的人。
而又有些人意识到,以姿月的身板,大概她也不太适合做那种事情,何况每日早上出来,姿月一身皮肤都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牙齿和手指留下的痕迹。
而姿月回到房间,关上门来继续和天草四郎时贞吵架。
“第一天大人来的时候,之所以坐在轿子上,是因为当时你的腿已经被砍了一刀,筋骨没有力气,所以站不起来。”姿月说,“而现在大人穿着这么厚的衣服,袖口又垂着,不愿意给妾身看——手也受伤了吧?”
天草四郎时贞在他的目光里败下阵来,伸手任他褪去和伤口粘在一起的布料,又说:“我这不是还活着吗。”
这一次的伤口位于腕骨,表层的血已经凝结,布絮掺进皮肉之间,姿月找了根针,在火上烘烤,挑了半天也没挑干净,天草四郎时贞看她动作,冷不丁来了句。
“你这里怎么有针线?”
姿月手中不停:“妾身从小衣服就少,穿久了破了洞只能自己缝补,学会做针线之后,这些都是常备的了——你别动。”
天草四郎时贞说:“还没好吗?”
姿月道:“快了,大人怕痛吗?”
她放下针尖,脸被烛火摇曳出一种明暗交错感觉,天草四郎时贞看了他一眼,一时之间没有发现姿月手里从桌下捧了个杯子过来,稍微一定,就泼在了天草四郎时贞的伤口上。
酒液浸透伤口,带出稀薄的血水,残余的脏污,以及天草四郎时贞一声“嘶——”。
姿月把杯子倒扣回去,哀愁道:“受伤,疗伤,然后再度受伤,现在的我们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了么?”
“选择为大义而死是正确的,无论多少次我都这么觉得,只是想着,要把能做的事情通通都做一遍,我讨厌什么都由他人裁决。
姿月摇摇头,给他的伤口裹上最后一层绷带,表情说不出的难过,“其实你还没有解决家族里的事吧。”
她的动作重新变得温柔,在灯光的映照下姿月容貌出众透露着聪慧,气质优雅而无可挑剔,全身散发出温柔的光芒,可她又一直流连于吉原之中,不得见到外面的世界。
“吉原的游女和格子,她们会因为外貌被划分三六九等……天生的美貌,后期的妆容和发饰,就是她们的实力……就算外表并不出众,也有游女因为诗文舞乐格外优秀,被人另眼相待……而每一次花魁道中,走在童男童女之后,和伞之下的花魁,不论容貌还是才华,都是游女之中最优秀顶尖的。”
吉原的屋内,灯光并不明亮,空气中还残余着酒的气息,隐隐约约,天草四郎时贞听见姿月的声音,眼前浮现出樱花、三味线和女人们的笑影,最后,所有物象显现出水一般的波纹,重聚成姿月认真回答的侧脸。
“所谓平等的时代不会在这个世界来临,姿月,希望来世能够让我们拥有改变一切的能力。”
“只要大人有不就可以了?”
“不对,姿月的力量也很重要,每一个人的没一份力量,都非常强大。”
天草四郎时贞说:“你觉得吉原是好地方吗?”
姿月摇了摇头,笑道:“这里是吃人的地方。”
“因为死在这里的人太多了。”姿月说。
“大家都想靠着吉原敛财,暗流之下的交易大家都有所察觉,可是谁都不会去戳破,因为大家都是如此生存下去的,生存方式的好坏不是由个人来决定的不是么?”姿月说完,好像想起了很久之前发生过的、异常痛心的事情。
“那就靠我们两个结束这一切,无论什么事情,总要有人开始去做,不能等待别人,只能靠自己。”他说话时,贴在姿月耳侧,呼吸靠得太近,以至于姿月不知不觉连耳根都红了。不过年轻的武士仿佛毫无察觉,依然抓住姿月的肩膀,手指都陷进那柔软的皮肉间。
“我的战场在家族内部,在高墙之外,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