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帝作为,身为阁臣的林嘉木再清楚不过。那时他初入翰林院不过一载有余,前一日归家时尚还志得意满同父母报说今上仁善,体恤臣子,特加赐冬衣炭俸。未料深夜丧钟鸣彻帝京,次日未降大雪却满城缟素,原是赤乌驾崩,皇位换了二子兖王来做,从此众臣六年不见君颜。若非有景王摄政,如今天下指不定姓甚。
可惜萧氏人丁凋零,景王膝下仅有一女。林嘉木在翰林院、在内阁两地,无论众臣说景王手段如何本领如何,最后总会用这么一句做结尾。
林嘉木却觉得,这并不可惜。光献是光献,她是她。倘若光献是位郡王,才是最可惜之事。
她吃得很慢,一块馅饼能啃半天,一看便是家中独女,不愁吃喝——倘使家中多几位兄弟姐妹便会晓得其中厉害,同一盘鸡腿,即便每人一个也自有大小不一,谁出手慢,谁便要吃亏。
她吃完了,嘴里也没闲着,翻找了一会儿,从袖中找出两片薄荷叶,一片塞进嘴里,一片递给他。
林嘉木常见同僚早上嚼这个,几个大老爷们的长须之下隐隐透出一点绿,看着便不干净,所以从来不肯用薄荷叶,都是嚼丁香。
她给的不一样,绿叶透着嫩意,像少女穿碧裙,问你好看不好看?
林嘉木将它含在口中,心说好看。
炎炎夏日最好便是身侧有美人,水畔有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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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
廷玉低头进了邸店,只见香姐儿和窗边的云晦珠。
他直接朝着云晦珠走去,问:“她呢?”
云晦珠还未吃饱,头也没抬:“去别家吃了。”
司马廷玉一看菜色,鸡鸭鱼肉齐全,就是没有素菜,当即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出门找了几家,均未寻到萧扶光,最后走到大道上,见水岸边坐着两个人。
司马廷玉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转身又回了邸店。
萧扶光一片薄荷未嚼完,便听岸上陈九和在呼唤。
她扭头一看,见人马不知何时已经聚在大道上。
萧扶光起身拍了拍屁|股,同林嘉木一起走。
此时已经没有正午时分那样热,这回香姐儿的车在前,他们一干人等落在后面。
刚吃完东西,还没有消化食,云晦珠颠簸得厉害,有点儿想吐。
萧扶光想叫司马廷玉慢些,可从车窗里伸出头去,见着他就觉得烦。
“算了,颠着吧。”她说,“谁叫咱运气不好,碰上这么个领头的。”
下午大家都不在状态,一是热,二是颠。不过行得快也有行得快的好处,那便是他们按原计划在晚间抵达了瀛州。
瀛州府官早先得了信儿,京里的官大,得罪不起,早早地安排了住处。
萧扶光同云晦珠捱着,俩人同香姐儿一个院。
香姐儿的人多,先前又未报过阁部,十几个人分散开,都是女眷,不好去别的院,不敢冒犯郡主
,只能来冒犯云晦珠。
云晦珠将门一插,两耳不闻窗外事。
哪知萧扶光却来了。
“晦珠。”萧扶光担心敲门无人应,索性翻窗来找她。
云晦珠和她贴身的俩小婢去将人搀了下来。
“你怎么过来了?”云晦珠见她抱着枕头便问,
萧扶光将枕头仍在云晦珠床上,蹙着眉说:“你没听见香姐儿在唱戏?哼哼哈哈的,睡不睡了?”
云晦珠离香姐儿远,起初还以为是谁家夫妻过日子,便没有理会。谁成想是香姐儿弄出的幺蛾子?
云晦珠贴身的俩小婢,一个叫团子另一个叫圆子。这一路互相照顾,也同萧扶光熟悉起来。她二人搬了床薄被,萧扶光与云晦珠挤在一张床上。
“香姐儿也忒欺负人了。”云晦珠使唤团圆,“去,拿俩盆出去敲,看谁响亮。”
团圆二人相视一笑,应了声是便出去了。
香姐儿在放嗓子,团子和圆子敲锣打鼓似的跟着附和,一时间院中十二分热闹。
香姐儿理亏,也不来寻他们,倒是引来了别人。
司马廷玉一进院子,唱戏的不唱了,就剩俩小婢坐着狂敲铁盆。
他走上前去质问:“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团子和圆子没读过书,知道眼前人是小阁老,可她们有光献郡主撑腰,任司马廷玉来也要低一头,便大着胆子白了他一眼:“亥正了。”
司马廷玉窝了一路的气,当下便沉了脸。
俩人吓了一跳,扔下盆跑进了屋。
她们将门插得死死的,捂着胸口道:“老天爷,小阁老的眼吊那么高,跟画里的阎罗王似的,吓死个人!”
萧扶光侧躺在床上笑:“乍一看是有点儿怕人,看久了就能发现其实长得还不错,就是凶了点儿,加上个头高,便有些生人勿近,其实人还行,算不得差,挺会照顾人的。”
云晦珠坐起身来看她:“是挺会照顾人,这一路给香姐儿照顾得鼻子都快翘天上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一对儿。”
萧扶光拍了拍她的胳膊:“就让他们成一对儿好了,这回等我一回去,立马叫我父王将这门亲退了。”
“真假?!”云晦珠狐疑地瞧着她,又摇头道,“从前我卖酒时也认识个姑娘,好模好样的非瞧上一江湖浪子,全家人好说歹说她不听劝,愣说‘他有时候也对我挺好的’——傻丫头呀,谁刚开始不是对另一半儿好,要是对她不好能摘得下这颗大头菜吗?总之她就是不听,硬要嫁给人家。后来成亲有两年,手里抱个大的,肚子里揣个小的,就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