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澜被惠秀的话惊住,还未来得及细问,便听见沈氏厉声道:“惠秀,你住口!”
惠秀脸色煞白,可眼中却异常坚决,她含着泪朝沈氏磕了个头,颤巍的开口道:“太太,奴婢自幼服侍太太,您待奴婢的好,奴婢点滴记在心中不敢有忘。今儿个,哪怕您打死奴婢,奴婢也要开这个口!”说罢以膝为足,挪了两步,对锦澜泣声说道:“姑娘,今儿个一大早,老爷便来了水榭轩,冲着太太发了好大一通火气,临走时更是斥责太太不贤不惠,善妒恶毒!还说,还说要休了太太!”
“你,你说什么?”锦澜面色白得吓人,一脸不敢置信,她直愣愣的盯着惠秀,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惠秀被锦澜惊骇的摸样吓一跳,不由结结巴巴的说道:“姑,姑娘你”
沈氏也察觉到了女儿的不对劲,心里一惊,忙伸手将她拉到身旁,这才发现那小小的身子一抖一抖的,竟在悚颤!瞪得大大的双眸也没了往日的灵动,沈氏顿时慌了神,“澜儿,澜儿,你怎么了?”
锦澜觉得耳边的声响如潮水般急退而去,恍惚间只听见命运嘲讽的尖笑。
为什么?前世因叶锦薇受罚险些香消玉殒,沈氏才会受到叶霖的斥责,可如今她已经改变了一切,为什么这八个字还会出现?
锦澜突然抬起眼,大大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恐,双手紧紧攥住沈氏的衣袖:“母亲,父亲为何会这般说?”
沈氏愣了下,没想到锦澜惦念的竟是这个,顿时眼底一涩,只是想到叶霖,不免又有些心死如灰,她叹了口气,轻轻抚着锦澜的后背,半响才迟疑的开口说道:“老爷他认为大姑娘的癔症,乃是我冲撞而成。”
“怎么可能?”锦澜惊呼出声,“大姐的病和母亲有什么关系?分明是司玲来报,母亲才去了秀筠楼,怎会变成了母亲冲撞而成?”
沈氏双眼一黯,嘴角抿了抿,淡声言道:“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澜儿不必太在意,你父亲是绝不会休弃与我的。”
是啊,休弃了她,谁会帮他收拾这些烂摊子?沈氏心里自嘲的笑了笑,她岂会不知叶锦薇的病只是个借口罢了,定是为了春晓那丫鬟的事。虽说将春晓送入叶家的是扬州知府成博山,可成家身后站的却是忠顺王府,二皇子的外家。打了春晓,便等于间接打了二皇子的脸,即便叶霖心里在怎么乐意,面上都不能轻易罢休。
不贤不惠,善妒恶毒。呵!想必明日整个扬州城便会传遍了吧,想不到多年的倾心相伴,换来的却是这般结局。
“可是”锦澜还愈再说,手背突然一凉,定眼看去,偏向手腕的位置上竟有一小片水渍,她眼瞳一缩,猛地抬起头,却发现沈氏腮边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母亲?”
听到锦澜的呼声,沈氏蓦然回过神,这才感觉到腮边传来阵阵凉意,忙别过头,用帕子拭了拭脸,强笑道:“也不知是哪个小蹄子收拾的屋子,这么厚的尘土,开着窗子风一吹,竟迷了眼。”
蔓萍忙接话道:“是奴婢不好!”
沈氏强颜欢笑的摸样让锦澜心里又酸又涩,丝丝疼痛更是入骨三分,她忍不住扑到沈氏怀中,“母亲,澜儿不问了,再也不问了,您别难过,澜儿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她那么拼命的去改变,结果一回头,才发现什么都没变。
命运转了一个圈,又回到原点。只是这一世她不会认命,绝对不会!
这八个字,叶霖既说得出来,她定要他亲口收回去!
锦澜眼底凌厉一闪而过,她轻轻从沈氏怀中退了出来,抬眼看向仍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惠秀,“你先起来吧。”
惠秀看了眼锦澜,又看了眼沈氏,欲言又止,犹豫片刻,身子还是挺挺的跪着,直到沈氏发话:“姑娘让你起,你便起来。”
“是。”惠秀低低的应了句,才缓缓起身,膝盖处早就酸麻不已,脚下打了个趔趄,收拾完外间悄然回到原地的秋纹忙伸手扶了一把。
锦澜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屋里的丫鬟,包括跟在她身后进屋的碧荷,沉声说道:“今日这事,一个字都不许外传!若是外头起了什么风言风语,到时莫说是母亲,就是我也饶不了你们!”
五人齐声应道:“是,奴婢记下了。”
锦澜和沈氏又说了会儿话,彼此劝慰了一番,屋里才开始忙碌起来。蔓萍替沈氏梳着头,惠秀前去小厨房张罗早膳,秋纹取来热水注入黄铜盆中,伺候沈氏和锦澜净脸,墨初整理床榻,一切都井然有序。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热气腾腾的早膳便摆上了桌,只是沈氏和锦澜显然胃口不佳,用得不多,且这顿早膳的氛围较以往比起来沉闷不少。锦澜用完早膳,才猛地想起院子里那两个眼生的丫鬟和守在门外的坠儿,不由问了起来。
沈氏淡淡一笑,倒也不瞒着她,轻声言道:“那两个便是前日从牙婆那儿新买来的丫鬟。”
新买的丫鬟?那不是买来当大丫鬟的吗?锦澜脸上闪过一丝讶然。
沈氏仿佛看出锦澜的心思般,抿嘴道:“虽说我屋里是少了两个大丫鬟,但也不一定非用她们不可。我将秋纹和墨初提了上来,又将坠儿和盏儿补了二等丫鬟的缺儿,水榭轩自然就只剩下三等丫鬟的空位的,她们既卖身进了府,自然是有什么补什么。”
原来沈氏早有打算,难怪当初这么痛快的答应了韶姨娘的要求,一想到韶姨娘难看的表情,锦澜心里终于出了口气。干脆留下来陪伴沈氏,直到午歇醒来后才回自己的澜园。
锦澜带着碧荷,一路上走得极慢,许是要下雨,天空乌压压的一片,又沉又闷,仿佛连呼吸都被抑制了般,让人难受得紧。一想到这些时日发生的事,便觉得心中一阵郁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