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锦澜心里记挂着沈氏,夜里让沐兰悄悄去探了两回,得知叶霖歇在沈氏屋里,她一夜都没睡踏实,翻来覆去的直到天色微明才迷糊了一阵子,起身时眼底的青影比前几日的还要重。
“姑娘,老爷去太太屋里是件好事啊!你又何必担心?”唐嬷嬷并没有历经前世的种种,只以普通人的眼光来看,老爷同太太亲近正是件求之不得的事,可姑娘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锦澜侧眼看着菱花镜中憔悴的小脸,伸出一只葱白莹润的玉指,再半开半盖的玉瓷圆罐里沾了点少女常用的桃花粉,缓缓的涂在眼睑下,“嬷嬷,我只是担心,万一父亲再次厌倦了母亲,那母亲在府里头的地位,恐怕就真要跌入尘泥了。”
即便叶霖本意不会如此,可那头还有一个老太太杵着,凡事都不能大意。
不过,无论她再怎么不愿意母亲同叶霖这个负心人亲近,却没有办法阻止,毕竟,哪有女儿来管父母的房中事的理?
好在叶霖的亲近无形中抬高了母亲在府里的地位,那些个自以为是的婆子管事们,多少都得掂量着,不会太过冒头。
至少目前来说,也不全都是坏处。
“姑娘不必想太多,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唐嬷嬷边劝边麻利地帮她挽了个单螺,然后在镜奁扫来扫去,想找一只合适的簪子。
略略翻找了下,她不由“咦”的一声,捻起一支簪子不解的道:“上回不是说这只羊脂玉茉莉小簪丢了么?怎么这会儿又在镜奁里?”
锦澜的目光移到唐嬷嬷手上,微微一凝,这簪子
是了,这支簪子应该是上次在灵济寺的时候,匆忙间被阎烨拿走了,直到那晚在京城本家,一个叫竹儿的丫鬟用来当做信物,才重新回到她手上。
她将唐嬷嬷手里的簪子拿过来,置在掌心中细细翻看,这只簪子她并不常戴,又遗失了将近半年时间,可那羊脂玉看起来反而愈加通透润泽了,像是被人时时放在手中摩擦似的,整朵茉莉花流光溢彩,鲜活得仿佛就要坠落枝头。
“是他吗?”锦澜低声轻喃,水葱般的指尖缓缓游走在吐蕊的茉莉花上,丝丝凉意透过白皙的肌肤,缓缓渗入体内。
恍惚中,她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只宽厚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许是常年练武的缘故,虎口处结了一层薄薄的茧。
正是这样一只手,在灵济寺中险些要了她的命,却又在元宵的血腥之夜为她握住了夺命的寒刃。
“姑娘,带这支吧!”唐嬷嬷从镜奁挑了支红翡双雀登梅簪,小小的雀嘴里还各衔着一颗大小不等但浑圆润泽的南珠,衬着锦澜身上绯色斜襟桃花褙子,显得十分俏皮妍丽。
眼看着唐嬷嬷要将那簪子插入发间,锦澜鬼使神差的伸手一拦,“不用,就带这支好了。”说着将手里的羊脂玉茉莉小簪递过去。
“这支?”唐嬷嬷接过放在头上一比,迟疑的道:“会不会太过素净了些?”
锦澜一怔,好似才回过神般忙垂下眼帘,掩住眸底蔓延的慌乱和羞赧,可仍旧坚持,“横竖只是到母亲屋里请安,素净些也不打紧。”
唐嬷嬷想了想,也就随她去了,将那支红翡簪子放回镜奁里,然后将羊脂玉茉莉小簪插到了锦澜头上。
刚收拾妥当,沐兰就拎着装有早膳的食盒匆匆进了屋,她把食盒往桌上一搁,走上前轻声说道:“姑娘,有件事得同姑娘说一声。”
锦澜迅速收了心思,抬起头看向沐兰,“什么事?”
沐兰回道:“方才奴婢听到大厨房送食材来的婆子说,大姑娘回府了。”
“哦?大姐姐回府了?什么时候的事?”锦澜眉梢微挑,算算时间,叶锦薇早该回来了,也不知道为何耽搁这么久,若不然,应该能赶得及见韶姨娘最后一面。
“是今儿个大清早到的。”沐兰咬了咬嘴唇,迟疑了一会儿,又把自己听到的话说给锦澜,“听说大姑娘一回来就去了水榭轩,在太太屋里大闹了一场。”
“什么?”锦澜大惊,噌的一下站起身,急声问道:“伤着母亲没有?”
“奴婢不知。”沐兰摇了摇头,“听说老爷也在太太屋里,当场大发雷霆,让人将大姑娘撵出去,还说从今儿个开始,让大姑娘和昱哥儿一同禁足,什么时候学会规矩了再出来,以免败坏叶家的脸面。”
是了,昨夜叶霖歇在母亲屋子里,锦澜大大的松了口气,当着叶霖的面,叶锦薇应该不敢伤害母亲,否则就不止禁足这个下场了。
不过好端端的,叶锦薇怎会一回府就跑到母亲屋里闹腾?按她以往的性子,一回府必定是先到老太太屋里,然后才是其他人,至于母亲那是想到不会想到的地儿,可这会儿
锦澜仔细思忖了半响,眼中光芒蓦然一闪,心里顿时有了一丝明悟。
沐兰看到她沉吟良久都不说话,心里不由有些忐忑,“姑娘,怎么了?”
“没事。”锦澜淡淡一笑,“摆膳吧!既然大姐姐回来了,我得上门问候一番才是。”
姑娘要去探望大姑娘?沐兰和唐嬷嬷诧异的相视一眼,赶紧应道:“是。”
锦澜似乎没什么胃口,略略动了几下就不吃了,唐嬷嬷还以为她是急着要去打探情况,没想到锦澜却吩咐沐兰去西厢房将尚嬷嬷喊过来。
尚嬷嬷随着沐兰进屋,恭敬的给锦澜屈膝行礼,“姑娘。”
“嬷嬷不必客气。”锦澜笑着指了指边上的椅子,“且先坐吧!”
虽然尚嬷嬷跟在锦澜身边的日子不长,但她一双眼睛极为尖利,多少看出了几分这位二姑娘的脾性,便不矫揉推辞,半沾着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