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烨步不停滞,依旧继续往前走,倒是锦澜听出了这声音,正是方才答灯谜时同阎烨异口同声的女音,只是阎烨回答简短,因而才抢先赢了这盏并蒂双莲灯。
“公子,请留步。”见阎烨根本没有停下的打算,身后的声音又唤了一声,娇柔的语调中透出一丝急切。
锦澜不由抬起头看向阎烨,却见他满面寒霜,原本挂在脸上的惬意早不见了踪影。
他与那女子应该相识,若不然以他的性子,断不会为了一名陌生的女子坏了心情。
乍一思忖,她便对那女子的身份起了疑,干脆顿住了脚。
阎烨微微垂下头,缓和的面色露出几分不解,“怎么?”
锦澜也不晓得自个儿究竟怎么了,心里竟有股子气,堵得不上不下异常难受,她抬起眼淡淡的道:“人家许是有什么事。”
阎烨眉头一褶,“不必理会她便是了。”
岂料这句话一出,更叫锦澜吃定了他与那女子是旧相识,顿时拗起了性子,任他怎么哄都不愿挪动分毫。
就在两人拉扯的这短短片刻,后头的女子已然追了上来。
“莞儿见过九爷,九夫人。”女子盈盈福礼,姿态优雅,举手投足间宛若天成,一看就不是普通门户出来的姑娘。
锦澜悄然打量了她两眼,莫约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袭鹅黄妆花小袄,梳着整齐的双环髻,发间两支精巧的碧玉小簪,鬓边一朵素雅的绢花海棠,容貌清婉脱俗,最难得的是眉目间隐含着一股书卷清气,整个人看起来好似一泓炎炎夏日中的清泉,泌人心脾。
若方才只是猜测,这会儿从那两句称呼中,便坐实了眼前这位自称莞儿的女子的确清楚她与阎烨的身份。
锦澜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下心底莫名的酸涩,微微一笑,“爷,这位是”
阎烨由始至终看都不看那女子一眼,目光只放在锦澜身上,锁在她轻盈小腰上的手臂紧了几分,宣示着他的耐性即将告罄,“你若是累了,前头有家酒楼,可以歇歇脚。”
如此被人忽略,那女子的无暇的笑颜略僵了下,但很快便恢复原样,对锦澜含笑道:“回九夫人,小女姓晋,单名一个莞字。”
姓晋?
锦澜脑海中飞快的思索,晋并不是个常见的姓氏,当朝姓晋的大臣好像唯有国子监祭酒晋赋坷晋大人。
这个晋莞,莫不是晋大人的女儿?
“你拦下我们,可是有什么事?”
她的语气略略缓了些,晋老大人曾是帝师,虽因病早逝,但皇上对身为清流的晋家还是十分青睐。
当然,改变锦澜最大的缘由,还是阎烨对晋莞的态度。
晋莞看了眼她手上提着的莲灯,垂下眼帘轻声道:“其实,也并非是什么大事,因为这盏灯太过精巧,莞儿心里十分喜欢,可当时围在摊子前的人太多,莞儿实在挤不进去,待好容易挤进去了,却叫九爷先一步夺了魁。”
“如此,倒真是遗憾。”锦澜挑了挑眉,她大约猜到了晋莞追过来的缘由。
晋莞好像下了很大一番决心,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下冷着俊脸的阎烨,白皙的双颊浮上两片嫣红,“莞儿这才追上来,想同九爷和夫人商量,可否将此灯割爱。”说罢又慌忙添了句:“当然,定不会叫九爷白白破费,莞儿愿出双倍的价格。”
烟眉蹙罥,水眸漾情,两靥生娇,好一副美人含羞图!
锦澜心里冷冷一笑,看来今晚她与阎烨都被人套进去了,想想也是,那花灯摊主不过是个平头百姓,衣着上看,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宽裕,哪能用得起白玉珠子来制作花灯?也怪她只顾着欢喜,倒忘了这一茬。
这盏莲灯,分明是有人事先寄在摊子上售,难怪挂得那般高,好叫人一眼就能瞧中,不过,倘若她并未被此灯引过去,想必后头还有什么招子。
禾同音合,外形又是朵并蒂莲,这个晋莞还真是煞费苦心。
琥珀见锦澜沉默不语,还以为她心软了,不由一急,想上前帮自家主子,却被十三给拦下。
“你拦着我做甚?”琥珀一脸怒容,却不敢大声喧哗,极小声的道。
“你若真想帮夫人,就别贸然上前掺和。”十三也是同样小声却认真的回道。
琥珀看了眼面容肃穆的十三,又看了眼低头沉思的锦澜,气得跺了跺脚,却还是听了十三的话。
“怕是要叫晋姑娘失望了。”
晋莞不由一怔,显然没想到自个儿将姿态放得这样低,还会遭到拒绝。
锦澜脸上绽出一抹甜笑,“这盏灯,我亦十分喜欢,所以,不让。”说罢也不看晋莞错愕的面容,拽着阎烨的手就往前走。
晋莞没想到情况急转而下,一开始瞧着锦澜,还以为她是个好相与的,结果却她望着两人渐渐没入人群中消失不见的身影,狠狠的咬了咬嘴唇,眼中一片阴霾。
“姑娘。”看到人走后,躲在一旁摊子边上的丫鬟忙跟了过来,瞧着晋莞手里空空如也,不由诧异的道:“那盏灯”
“回府!”晋莞没好气的瞪了丫鬟一眼,转身就走,哪有方才温婉的摸样。
那丫鬟立即噤声,缩了缩肩膀,怯怯的跟在晋莞身后,不一会儿也消失在了人群中。
锦澜拽着阎烨一路往前,直到看不见身后的晋莞,脚步才逐渐慢了下来。
方才这小东西争风吃醋的摸样,叫阎烨心里微微一跃,也就随着她折腾,这会儿见她放慢了速度,干脆伸出手,自身后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俯身将下颌轻轻搁在那单薄的肩膀上,深深的嗅了口她身上的幽香,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磁声道:“心里可舒畅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