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过后,是一顿正经的午餐——或许用下午茶来形容更符合这个时间点……
章德穹别了父母,回德穹苑去了。
毕竟,自己已经在父亲这儿待了快一天了。为了陪自己,父亲直到现在的下午三点,还未写上一个字。
章德穹虽只有十四岁,但已是谈得上善解人意与懂事。
雨,一直在下;风,从未停息。
春雨一般较为绵长,夏雨一般势急狂暴。
而这场雨……似乎具备了二者的共同优点——绵长与狂暴。
不知是不幸还是万幸,由于有了这场大雨,李先生放了五天的假给德字号的小辈。大雨,延误了两天,而后三天,则是整个李唐公共假日。
这,既是假日,也是改变许多人命运的三天。每当这三天过后,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章德穹没有再乱跑,老老实实地在德穹苑里待了一天一夜。
雨,在第二天的傍晚终于停了下来。
阴云渐散,夕阳斜照。雨过天晴,云霞交映。
后正堂之中,二十多平米的空间内又塞满了十六个人,气氛有些凝重。
章老爷子咳了两声:“诸位,明日是什么日子不消我说了吧?”
大家均是点头应是,所有人将目光聚焦在德灵、德和与德通三人身上,目光中带着不同的情绪。
章德和依旧面无表情,似乎一切与自己无关。章德灵依旧面带微笑,只不过明显能看出她的期待与目光中的思索。章德通则是温和地笑笑,掩饰了自己的些许紧张。
二十平米的空间内,十六个人,这种比例似乎怎么也无法和一种现在真切出现的气氛挂钩,那就是静默。
章老爷子皱了皱眉:“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对了,我再度重申一遍,即便没有被命运选中,也没有任何可失望的。实际上,这才是最正常的。你们这样,是在给孩子们增加压力。有必要吗?”
章老爷子靠在椅背上道:“我们无法改变天赋,但我们能决定后天的努力。德永不就在落选后发奋习武,正于今年秋季欲去参军?德新与德天也刻苦修文,欲于明年春季参加乡试。依我看来,这才算是有一个好心态的体现。”
章老爷子起身,大手一挥,险些挥倒了一旁的立式烛台:“就这些吧。明天六点,前堂集合。即使是德永三人也都先一起来吧,这也是对德和三人的一种鼓励……散会!”
“紧张吗?”出了后堂,章德穹有些好奇地看着大哥。
章德通勉强一笑:“还好吧。”
章德婉看着大哥难看的微笑,不禁失笑:“这还叫不紧张?”
章升贤闻言,看向德通:“没什么好紧张的。能修行,就是天赐的福分;不能修行,这合为你命运的本分。”
“这只是一个仪式……”
章升贤仰头望着西方的夕阳:“代表着你已能独立面对这个世界的成长仪式。”
“父亲说的是……”章德通拱手鞠躬。
“好了,早些回去休息吧。依以往的惯例来看,这次玄都观收徒当收虚岁十六岁以上,虚岁二十岁之下的资质上佳者。收徒仪式分三天。”
章升贤身边的陈安看着大儿子道:“第一天,是排号初检。第二天,是复检开脉。第三天,是新徒排位。”
章升贤一挥手:“散了吧。”
陈安微微一笑,带着几分鼓励之色看向德通:“没什么可紧张的,我和你父亲都会为你祝福的。”
章升贤夫妻走了,只留下德通四人面面相觑。
章德穹摸着下巴看向大哥:“若是不中,尔欲习武?”
章德通点了点头:“或许吧。”
“祝福你!”
“……”
章德通有些无语,二弟这究竟是在祝自己能被选中,还是祝自己早些落选去习武?
“祝福你!”
小妹章德婉真诚地道。
“我说,你怎么也来瞎凑热闹……”
某位大哥长太息以掩涕兮……
章德通回屋休息去了,仅留德穹与德婉仍在交谈。
“大哥今天好像有些奇怪?”
章德婉想着大哥走前的言论,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很正常。因为他太焦虑了……”
章德穹一提到焦虑,突然想到了自己这几天的焦虑与苦恼,心中顿时哭笑不得地腹诽了一句:“很焦虑的不止他一人……”
章德婉看着二哥的脸色,一脸叹服:“觉皇哥,你的脸色好精彩啊……”
觉皇哥?什么鬼?章德穹一头黑线:“少扯这些没用的,我先回去了……”
某人略一拱手,大步流星地迈入了自己的院门——原来二人不知不觉中已到了德穹苑门口。
章德穹站在院子中央的大槐树下,看着澄澈的被夕阳染成金黄色的天空。
他今天没有试图爬到树梢,因为树干太湿太滑了。
也正因为同样的原因,他没有靠在树干上。
树上,蝉鸣声起。熬过一场大雨的蝉儿们争相鸣叫,庆祝着,抒发着自己的喜悦与庆幸。但它们不知道,就在不久的将来,迎接它们的还有比这场大雨更猛烈的暴风雨与骇人心魄的天雷闪电。苦难,仍在后面呢。高兴的太早,没有益处,也没有意义。
人的一生,又何尝不像蝉的一生?不过一个长一些,一个短暂一些罢了。
不过,这些蝉并非毫无可取之处。至少这种乐观与知足,就是感情与心思更加复杂的人身上所罕见的东西。知足者,方可长乐之。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