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华宸垂下眼帘，伸手点燃了蜡烛。
烛光照亮昏暗的房间，把所有物品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嗯。”
他很轻的应了一声，目光柔柔落在她身上，“抱歉，是我自作主张瞒了你。”
他起身，从一侧的柜子里拿出沉重的匣子，打开后放在桌上：“这是西平国太子写给我的所有信。你可以选择看，也可以……不看。”
“毕竟他写了很多恶心的话。”
叶苏落走过来，在君华宸的注视中，一封封拆开。
西平国太子林放轩，自小就聪颖机敏，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强大、冷漠、不择手段。
如今西平国的很多事情，都是林放轩全权处理，包括对付北安国。
等叶苏落看完这些信后，就撞进了君华宸的眸中。
她浑身一颤：该如何形容男人此时的神情？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又痛苦挣扎的绝望，还有即将跌落深渊的破碎。
叶苏落只觉得心口揪起来：“你觉得我会被他的甜言蜜语打动？”
君华宸垂下眼帘，很轻的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林放轩开出来的条件很诱人。”
林放轩是太子，是板上钉钉的皇位继承人
。他对叶苏落的喜欢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封信，甚至把他和君华宸的条件放在一起客观对比。
结果很惨烈，君华宸输得一败涂地。
甚至有一封信里，还专门附上了林放轩的肖像画。是个极美的男子，妖冶张扬，绛紫色的长袍松散的穿在身上，露出大片冷白的肌肤。
君华宸记得，叶苏落向来对长得好看的男子很宽容。
从前是他，然后又多了个魏长宴，如今还有个虎视眈眈手握重权的林放轩。
让他如何不心慌？
叶苏落伸手，把信放在蜡烛上。火焰瞬间席卷而上，映照着两人的眸。
“诱人？你是说他反复炫耀的自身条件，还是所谓对我的深切喜欢，亦或者，是那张画像里他的相貌？”
她声音很浅，一封又一封的信被点燃，烧成灰烬，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从不肯彻底依附谁。别说林放轩现在是太子，就算他是皇帝，我也绝不会产生攀附他的想法。”
火焰跳跃，她声音却显得愈发坚定。
“至于喜欢……如果他真心爱一个人，难道会给她一个姬妾的身份羞辱她吗？现在不过是发现我不好糊弄，勉强把条件开
到侧妃，可这又能好到哪里去？”
“林放轩的喜欢根本拿不出手，他想要的，是把我掌控在手里，成为他向子民和北安国炫耀的工具。”
叶苏落在这种事上向来很清醒。
“至于他那张脸……我的确喜欢好看的皮囊，但有个很重要的前提，这人的心不能太恶心。他如此工于心计，在明知道你对我感情的情况下，还反复写信来恶心刺激你，这种人我看了只会反胃。”
她把最后一封信也烧干净，就看到了君华宸逐渐亮起的眼眸。
叶苏落轻叹口气，心软下来：“你若真想瞒着我，就没必要冒险把这些信件都留下来了。”
一把火烧了，然后死不承认，岂不更清净？
可他却把信留下来，哪怕知道这些东西被搜查到，一定会给他扣个勾结外敌的帽子，从此再无前途可言。
所以说到底，君华宸从一开始就准备坦诚，可因为对自己极不自信，生怕她看了信之后会被打动，所以才在内心反复拉扯中，痛苦把信保留，等着她发现、
像是头上悬了一把剑，终日惶恐不安。
叶苏落忽然就明白君华宸反复的占有欲和贪婪是怎么回事了
。
应该是他每次受到林放轩这些信件的时候，他内心的焦灼和痛苦就会滋生出强烈的占有欲，可又舍不得伤她，克制又浓烈的用动作来表达自己的爱意。
叶苏落专注的望向君华宸的眼眸，手抚摸他的脸颊：“很辛苦吧？”
“抱歉，是我没有给足你安全感，才让你这么痛苦。”
如果君华宸对她的爱有信心，是不会在反复煎熬中惶恐不安的。
君华宸怔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担心自己给不了你想要的，又自卑于……林放轩已经拥有了那么强大的权势。”
“我比不上他，你就算为此放弃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向来把自己放在最末位。
在每个收到信件的夜里，他会拥着她深吻，缠绵到天亮，然后一个人僵坐在书房，反复唾弃自己的贪得无厌和无耻。
他不该剥夺她的知情权，不该阻拦她享受更好生活的权利，更不该卑劣的一边拥有她又一边反复想要彻底占有她。
叶苏落到他身边，本就是神迹，他却妄图独占。
所以他保留了信件，放在她经常存放药材的柜子里，惴惴不安的等她
发现。
也不知是叶苏落太信任他，还是从不觉得他有所隐瞒，信件一直到今日，还是他亲手找出来给她的。
他眼眶发酸：“我从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我贪婪卑劣，又从不知足。落儿，我从前说的话一直都算数，你有随时离开我的权利。”
说出这话时，君华宸眼眶彻底红了。
眼泪在烛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破碎的光泽，在脸颊上滑落，一闪而逝。
叶苏落心口像是被重重砸了一下，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反应过来，唇吻上他的眼角。
“如果我不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