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的猎宫,灯火通明。
远远望去,数百顶帐篷有如银河般闪耀,绵延数里,光影不绝。
而对面的烈山又仿佛一只张开巨口的猛兽,在暗中窥探,伺机而动。
猎宫之内,数不清的宫人正来回穿梭,他们脚步匆忙,神情焦急,却又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仿佛稍有不慎就会引来雷霆之怒。
所有人都以威远侯的营帐为中心,忐忑的等待。
一盆盆温水送了进去,血水端了出来。
一块块染血的绷带被拿出来,再将敷上草药的干净绷带替换进去。
皇帝在营帐前来回走动,他的双拳紧握,焦躁不堪。
“贼人呢!贼人是谁!抓到了没有!”皇帝爆喝。
“回陛下,贼人是前西郊大营中的一名弓手,上个月因触犯军纪被侯爷就地免职,逐出军营。想来是因此怀恨在心,一直在伺机报复。”
“方才艾副将已将其射杀。”
“查!给朕查他的祖宗十八代!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家,养出这样胆大包天的逆种!”
“是。”
“还有你!”皇帝指着跪在一旁,正哭得不能自已的林皎月,“这么晚,你们跑去那里做什么?”
林皎月手捂着心口,仿佛中箭的是她
自己:“回陛下,是侯爷说有要事相商,命臣女前去。”
“什么事这里不能说!白天不能说!非要这么晚去那个偏僻的地方!”
“臣女……不知……侯爷还没开口便中箭了。”
“你不知道?好一个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让你做什么,就敢一个人随他过去?给朕说实话!”
林皎月侧过脸,悄悄看向一旁的四皇子武天骐,然后打定了主意:“陛下容禀,臣女句句属实,臣女确实不知道侯爷找臣女有何事。”
穆戎生死未知,若是因他得罪了四皇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林皎月打定主意,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与穆戎的秘密。
“好好好!”皇帝怒极反笑,“朕的戎哥儿要是有个好歹,朕有的是时间听你说实话!”
林皎月双眼含泪,好似正痛楚难当。
武天骐见状似有不忍,开口劝道:“父皇,此刻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还是传太医问问情况吧。”
南郊围猎毕竟涉及厮杀,因此太医令和太医院十多名治外伤的好手都在猎宫之中,此时他们一字排开,跪在皇帝面前。
“侯爷被射伤心脉,臣等用了各种伤药,但血依然止不住,恐……恐……”
“恐什么!”皇帝吼道。
“恐难挨过今晚……”太医令硬着头皮回禀。
皇帝瞬间瘫软,幸好几位皇子就在跟前,及时将他抱住。
皇帝老泪纵横,喃喃道:“朕……竟保不住雯姐儿唯一的骨肉了吗?”
荣阳公主武雯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妹妹,二十三年前下嫁给前任威远侯,十几年前,随丈夫北征时双双殉难。
而穆戎,则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威远侯的营帐前,因这个消息而变得异常凝重。
穆浅音想到了什么,四下张望:“容姐儿呢?谁见到平安县主了?”
此时的徐容容,正在膳房之中。
文摇捧着药囊侍立一旁,而她自己则半跪在地上,用陶碾将血竭草一点点碾碎。
她动作极快,几乎耗尽了全部力气。
汗水顺着她的额发缓缓流下,迷住了她的双眼。
她的眼前模糊一片,仿佛又看到了刚才穆戎一箭穿胸的样子。
虽然万分挣扎,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去救他。
就好像前世那样,在对他已彻底心灰意冷的时候,还是会在性命攸关的时刻扑出去救他。
她用尽全力奔跑,在林皎月扑向他的那刻,停下了脚步。
可是下一瞬,她看到了月影下
的白光闪过,那是冷箭散发出的森严寒意,她脱口而出,狂喊着让他闪开,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还是如前世那般,他挡在林皎月的身前,倒下……
她看着那殷红的鲜血飙出,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暗红的弧线。
“铛!”是陶碾碰撞的声音,最后一碾血竭草终于全部碾完。
她将药草放入药囊中,向着穆戎的营帐狂奔而去。
此时的帐前已经一片混乱,皇帝正在暴怒之中,命人将太医拖下去杖责。
“陛下!臣女这里有药可以止血!”徐容容挤了过去,将药囊奉上。
“不得胡言!”二皇子叱责道,“连太医的药都没有用,你这又是什么东西!”
“这是血竭草!”徐容容将一株还未碾碎的血竭草双手捧上,“陛下若不信可以让太医查看。”
“太医令,滚过来看!”皇帝喝道。
正跪在一旁哀叹自己人头不保的太医令赶紧上前。
他小心翼翼地拿过草药,细细观察,轻嗅两下,又放到口中慢慢咀嚼……
皇帝等得着急:“到底怎么样!”
“微臣……微臣也不好推断,看形状倒与书中记载相似,只是……”太医令转而看向徐容容,“敢问县主,此
草药从何处得来?”
徐容容指向不远处的陡坡:“在猎宫中所得。”
太医令闻言摇头:“那定然不是血竭草。书中记载,血竭草生长在番国,并非我大周所有,即便移植也难以存活,更何况是在这猎宫的山地之中。”
可徐容容却异常